“人都要活着，都想活得更好，所以只要手中握有一点权力，总会想如何利用这点权力获得更多的利益。”安文说，“这是官场弊端，但同时也是人性中不可更改的弱点。我们不会用什么雷霆手段，搞什么大清洗或大变革，只会一点点强化制度，一点点改变。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总有灰色的地带。只要它在某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我们可以视而不见。”

安文吞下最后一口面包后，举起酒杯。

那两人急忙跟着举杯。

安文一饮而尽，起身离席。

“你们继续，我得接着受训去了。”他挥了挥手，转身而去，把两人丢给了作陪的大人。

“看把他忙的。”罗英摇头一笑。

“他在学习太阳重甲的操作技术，从而进一步改良太阳重甲。”罗英解释，“但其实我在想的是——他会不会基于太阳重甲，再发明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

“安老板的才华……举世无双，也许真如大人所说吧。”荣连壮着胆子应声。

席达却只一味紧张。

对他们来说，治安官就已经是坐在天上如神一般的大人物了，九老之一，那是神上之神，天外之天。

如今竟然能坐在同一张桌上用餐，做梦一般。

“安文说过一句话，很有道理。”罗英边吃边说。“他说水如果过于清澈，鱼就无法存活；人如果对别人要求太严苛，就不会有人愿意跟随。你们认为呢？”

席达不知说什么好，他的大脑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思考能力。

荣连想了想后点头：“确实说的对。清澈小溪好捉鱼，哪里会有人任它们在里面悠游。苛刻的长官难伺候，谁愿意在他手下当差？”

“安文的意思你们明白了吧？”罗英问。

席达不知如何回答。

荣连隐约明白，但不敢相信。

“监狱长马塔任职多年，也该休息了。”罗英说，“荣连，他退休后我会向治安官提议由你接任。至于席达，好好干，治安官正好缺一个副官，如果你表现足够好，可以胜任的话，他会乐于培养你。”

两人怔怔。

本以为是一场天降的大祸，但没有想到却变成了机遇。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离开罗府时仍以为是一场梦，于是在门外互相掐了对方一把，因为太过用力，所以一起咧着嘴惨叫，但随后又忍不住笑。

“老荣，你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席达一头雾水。

“大人是个真正的政治家。”荣连说。“马塔那老家伙糊涂透顶，竟然认为吴正这种家伙可以斗得过大人。”

他摇头嘿嘿地笑：“倒是便宜了我。”

席达半懂不懂。

荣连长出了一口气：“在日后的帝国，那些虽贪财但懂得守住底线，能把手头工作做得漂亮的小官吏面前，将出现大把机会。大人要做的大事是振兴帝国，而不是肃清帝国。你懂了？”

席达点头，又摇头。

“走，到我家喝几杯去。”荣连笑了，“聊聊天。”

日后王都中举足轻重的两人位大人，此时怀着忐忑的心情远去。

罗英于窗口处目视他们远去，思量着他们今后的用武之地。席达倒没什么，但荣连是个人物。安文说过，他不可能成为一个好官，但一定是一个有能力的官。未来的帝国缺少的不是只知道把正义和道德挂在嘴边的英雄，而是真正明白生活艰难，知道小人物艰辛，而又不把这世界看得太过黑白分明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敢于不时行走于黑暗之中，才会明白如何在灰色地带为自己捞足好处，又为帝国办好大事。

迂腐的直性子，有道德洁癖的所谓君子，并不是人类社会的药，而是毒。人永远是复杂的生灵，善与恶同时集于一身，一半肩膀上长着天使的羽翼，一半肩膀上长着恶魔的青翅。管理人类，哪有那么简单。

罗英要振兴曙光帝国，甚至影响整个人类世界，必须要有一群真正明白柴米油盐和世道险恶的人帮忙。

安文穿好一身铠甲，站在云冲面前。云冲慢慢睁开眼：“见没见过地狱？”

“要看是哪种。”安文回答。

“跟教官说话用这种口气？”云冲皱眉，“看来真得让你见识见识地狱了。”

天黑的时候，安文躺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连脱去太阳重甲的力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