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钟晚是被迷晕带走的。
再次醒来,鼻尖萦绕着一股腥臭味,费力地睁开眼,她好似在一艘船上,舱房不知押送过什么,脏乱不堪。不远处,有三人在说话。
似乎听到动静,他们转过身来。正是何平昌、必珂和允乔。
必珂和允乔除去了黑色面罩,身上还穿着夜行服。
钟晚勾唇,冷冷一笑:“你们三人合起伙来,为了算计我,也真是煞费苦心。”
何平昌不复从前的温驯模样,走上前,直接踹了她一脚:“书契呢?”
钟晚咬唇,狠狠地瞪他一眼,心中颇觉荒唐,为这所有事,也为自己。
她不说话,何平昌有的是法子叫她听话,直接上来两个人摁住她的手,何平昌从她身上搜出书契。他拎着这薄薄一张纸,眼神阴鸷:“这是你们钟家,欠我的。”
钟晚双眸冷暗:“你什么意思?”
何平昌将书契妥善收好,从上往下睥睨着她,“倒也不介怀让你做个明白鬼。当年钟家青黄不接,我何家却是江陵城响当当的世家,祖父记挂着与你祖父的兄弟情,打算帮他一把,岂料却被他算计,偌大家业付之一炬。父亲因无钱治病郁郁而终。我和母亲在京师受尽磨难,无处伸张。这么多债,就是你的命,也偿还不了。”
钟晚愣怔片刻,嗤笑道:“我自幼便听人说,祖父一生光明磊落,你何家是在生意场上太过冒进,才自作自受失了家业,如今倒是是非不分,将错处归咎于我们?!”
她又补充道:“说我祖父算计你们,你可有证据?若证据没有,可有人证?!”
她睁大眼睛,愤愤不平地瞪着何平昌,眼底清明,好似当真问心无愧,日月可鉴。
何平昌攥紧拳头,他想起这些时日来江陵,何家的旧交无一人提及往事,若是提起,也势必是惋惜当年祖父太过冒进。
他甚至打听过,却并未得到更多的消息。
“昌儿……”身后,传来一道低唤。
母亲何氏不知何时出现,温婉的眉眼瞧着有些憔悴,静静看着他。
木已成舟!
何平昌眼底恢复冷漠,招人堵住她的嘴,只垂眸毫无温度地看着她:“这是你的命。”
说罢,转身离开。
行至门口,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必珂兄妹俩:“船开到江中动手,不要留痕迹。”
“是。”必珂低头道。
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老旧的舱门慢慢合上。
光线一点点被吞噬,允乔站在门口,最后深深地看她一眼,关上门。
小小的舱房很快安静下来,钟晚强忍着恶臭,仔细回忆着所有事情。
何氏母子恐怕早就对钟家有所图谋。
先是何平昌两次相救,打消她的戒心,顺便引出必珂兄妹,勾引她“上套”。
必珂那边也做足了戏码,一步步欲拒还迎,**她,最终抵押出钟家大半的产业。
可惜,快要成功时被她发现。
何平昌也是谨慎之人,竟做了多重准备,在船上引发动乱,趁乱将她掳走。
那书契一共两份,她和必珂一人一份,按照中立商会的规矩,若她的书契遗失,便是想为自己伸冤,也无可奈何。
钟家偌大的产业似乎就这般被人设计不翼而飞,可钟晚却不怒反笑,无他——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就在那船只动**的千钧一发之际,她将书契塞进了赵会长怀里,何平昌拿走的书契,是她为了练签字,顺手装进袖子里的,里头有她的签名,但内容却千差万别。
不过,何平昌既然要侵占产业,想必很快会发现这里头的玄机。何平昌对她起了杀心,她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不多时,“吱呀”一声,舱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是允乔,她手握长刀,腰间挂着那根漂亮的披肩,像在耀武扬威嘲笑钟晚。
她嘴里的布被取出来,讥笑一声:“怎么,允乔姑娘来送我上路了?”
允乔望着她,眸光闪动片刻,静静道:“对不起。”
“听着不像好话。”
允乔:“我以为何大哥只是图谋家产,没想到他要杀你。”
钟晚:“你以为自己很无辜?”
允乔低下头:“你想说什么便说罢,我和哥哥欠了他的,为此背上血债,也是该的。”
钟晚掀起眼皮,冷冷看着她:“你杀不了我。”
她的言下之意是,自己手中还掌握着真正的书契,何平昌的计划还八字没一撇呢,岂料允乔并未多问,举起大刀。
接近死亡也只是一瞬间。
钟晚猛地闭上眼,利刃裹挟着风,擦过她的耳畔。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反而身上一松,绑着她的绳索断开了。
允乔:“我不会杀你的,你快走吧。”
“……”
错愕一瞬,钟晚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旁边正好有一道窗子,叫她看清楚了外头的景象。自从她上船后,这艘货轮行驶了半日,眼下这一打量,好似是朝着京师方向去的。
茫茫江河,雾雨缭绕,现在摆在钟晚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留下来用筹码继续和何平昌周旋,二是跳下去生死未卜;
第二个选择听起来可怕,但钟晚知道,比起这汹涌的江水,人才是最不可预测的。
再无犹豫,她从木门悄悄绕出去,从甲板一跃而下,跳入了奔流不息的江水中。
身后允乔急急忙忙说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到,转瞬间就被汹涌的江水覆盖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