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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最终,原以为可以搬着小凳子在一旁嗑瓜子看戏的何远西,被夏隐丞一句“没钱请不起包工头,所以你监工”的理由,打发到游乐园的门口。
何远西满腹牢骚,心想:说什么没钱,还不是借机给他“穿小鞋”。
让他这么亲和力十足的人扮黑脸,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盛夏的天,在午后热得浓烈。游乐园附近的树冠荒杂而生,蝉鸣聒噪。
何远西戴着一顶大檐帽,遮阳墨镜架在鼻梁,半面脸没进阴影,乍一看似添了一丝冷冽之意。
身后是好几架施工队的挖掘机,列队并排,阵势浩大,仿佛蓄势待发的士兵在等候将军的指令。
当然,这陈述词只存在于他的头脑之中。
在路人甲乙丙看来,他充其量也只是打扮时髦的包工头罢了。
“我说刘伯,咱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何远西被似火的骄阳晒得,耐心一点点消磨。
“不能。”
游乐园的大门前,刘伯势单力薄,却竭力举着铲子,满脸戒备。
见年轻人不说话,他抛出了谈判条件,“除非让你身后的施工队先撤走。”
他也想啊…
何远西在心里附和道。
“这个不行,没得商量。”他欲摘下墨镜,下一秒却被太阳闪花眼,又给戴回去。
“夏总有令,今天下午得填平这个游乐园。不过刘伯你放心,就算拆了我们也会安顿好你的住处和工作。”
刘伯毫不心动,义正言辞道:“跟住处和工作没关系。这游乐园是小画用心装修起来的,她说拆的话,我就让你们进去。”
何远西愕然。
他平日最怕跟这种人交际,认死理,不灵活变通,但是做人又特别讲义气。
确实是个忠胆心肠,可惜黎家大小姐不怎么靠谱。
“那行吧。”
何远西最后妥协了,“嘶”地一声,舔了舔牙尖。
他就知道他不能跟这种人打交道,因为总会被折中退让,“那你就电话联系她,通知她一声,我们今天下午要拆游乐园。”
至于后半句,何远西没有讲出来:反正凭她一己之力,也阻止不了事情的发生。
可能是何远西的态度诚恳,取得了刘伯的信任。
刘伯应了声“好,等着”,就一步步往后退,最后放下铲子,进去售票厅打电话通知黎画。
而何远西也先礼后兵,耐着性子等他出来,甚至百般无聊地踢起了路边的石子。
五位数的高奢牌鞋子,在顷刻间就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挖掘机一个正宗的包工头好奇,抻出脖子客套了句:“老板,你这就真等啊?”
“是啊,还能咋地?”何远西轻笑,“这不是采取怀柔政策嘛。毕竟也不是非得你死我活硬着来,万一闹出人命了怎么办?”
“拿钱压呗。”
包工头不以为然,心想:果然,这公子哥儿还是公子哥儿,一脸涉世未深的稚嫩劲儿。
他在工地那么多年,对这些破事儿的处理流程早已经了然于心。
只不过头一回碰见这么“怀柔”的老板,他倒觉得挺稀奇。
“何况这游乐园也不是非拆不可。”
何远西自话自说,想起了夏隐丞刚才非同寻常的反应。
他轻啧一声,在心里直呼:现在人的心思,看不透呐。
包工头没有听到他这句话,朝游乐园的门口看了眼,又把脖子缩进去,接着悠悠闲闲地坐在操作位置玩手机。
只拿钱不干活的差事,不要白不要。
这年头这么讲文明树新风有道德修养的老板不多了,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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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画接到刘伯的消息时,正在桌子趴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