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躲在里头清净了没一会儿,伍韶川就又忍不住了,没话找话地问我:“那你有没有他快?”
我哆嗦着,没有无视他,而是想了想,才摇摇头:“我不一定,不过你大概可以。”
伍韶川听我的口气,听不出什么异样,以为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哄,还有心思跟他在要紧关头开玩笑,便很配合地挑了挑眉,一副明显不相信的样子,失笑道:“我?”
我默默地点头,透过披风偷偷地观战,看着有如神将附体的涂修文和涂承基二人缠斗的身影,状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实打实地敷衍他道:“对,你找根电线,然后把手放到上面,你就可以甩的比他还快了。”
伍韶川闻言,讪讪地笑了一声,不再接嘴了。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的响动和大地的震动没有那么厉害了,我才慢慢地探出一双眼睛,才敢直面那白光与黑雾。
然后我就听见,伍韶川在我的脑袋上方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我其实是有一点城府的,城府的意思就是懂得分辨是非,这是我行走人间的基本技能,但伍韶川这三个字,我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就私心来说,
我真是一点都不想原谅他啊........
看看吧,这就是他伍韶川的文字游戏,有些话你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它都可以是对的,因为这个对的前提是我喜欢他;再次一些,其实乸珍和乸苏说的话我也多半认为是对的,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相信亦是种基本法则。
最后,对于翁玉阳这样的‘老实人’,我现在压根信都懒得信。
很不幸,伍韶川现在的话,我也不愿意相信了。
我皮厚,肉嫩,样貌好,虽然只是借别人的;只要脱了这层皮,我就是青面獠牙,丑态百出,丑的连自己都嫌弃。
伍韶川喜欢的,终究还是披着人皮的我,喜欢的是梅小姐永远漂亮,永远不老的脸蛋。
而不是皮囊下的我啊..........
亏我当初还很高兴,哪怕知道他喜欢的只是梅小姐的脸蛋,喜欢脸蛋也不要紧,反正梅小姐已经死了很久了,从她上花轿那天就死了,还是我亲眼看她断气的。
但是那时为了伍韶川,我还一直继续披着她的皮,替她继续装作梅小姐,还期望伍韶川一直对我那么好,一直那么喜欢我(的脸)。
我越想越觉得那时的自己怎么那么蠢,蠢的比小刘还不如,小刘好歹烧菜还是一把好手,我却是跟人混了那么久,结果差点连怎么做妖怪都忘了。
“伍韶川,你说做戏做多了,你是不是自己都分不清了?”我转头,对着他笑,看着伍韶川眼中的梅小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十全美人,也不是杏花楼头-牌的样子,此刻在伍韶川眼中的梅小姐,只是一个面色枯黄、干瘪的梅奶奶而已,年纪大了,头发自然就少了,看着就稀稀拉拉的,但还好不是个光头,多炼几枚养颜丹,还是可以补救一二的。
我紧紧抱着伍韶川,把头靠在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是干净的香皂味,我一直都很喜欢的。
伍韶川面色开始变得苍白,他看着我,就在这硝烟弥漫,枪林弹雨,外加涂承基与涂修文斗法之际,就这么看着我
他说:“我说的对不起,是真的。”
“后悔,也是真的。”
“其实后悔是应该的。”
“人这一辈子啊,后悔的事就算没有成百,起码也有上万。”
“不后悔就不是人了。”
“我不为之前的自己道歉,因为那时的我和现在的我,依旧都有理由。”
“为了你,也为了自己。”
“可我毕竟只是一个凡人,一个俗人”
“我也有错的地方。”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可是我来不及改了。”
他说:“我真的后悔了。”
他死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尖尖,掌心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原来,这就是伍韶川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