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棋艺越来越烂喽。大好的天下,要被他搅翻。可气,可气!”
叶孟奇包好药,递给柳云笙。语气之中颇有埋怨。
柳云笙耸肩笑了笑。
对这两人下棋,他真说不上什么道道。总之,如坠云里雾里。就连花知微,也摸不透他们的意图。
他将药包系在马背上,只觉这药的份量比往常多了两三倍。
他正想问是不是服用量增加了,转念一想,兴许是这几日抓刺客,出入城门十分麻烦,故一次让他多带些回去。
说到刺客,他真想不通是谁这么能耐,太子大婚当夜,竟将太后刺死在宁庆宫内。
他和同事去查勘现场,只见太后身中三十七刀,墙上、地上、柱子上,到处都是血,可怕至极……
他正想着,被叶孟奇叫回现实。
“这些足够老花吃到康复。”叶孟奇靠着门框,冲柳云笙挥挥手,“你快去吧。”
柳云笙点头,看了看外面晴空万里,跨上马背离去。
门口,他遇见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穿着件黑斗篷,望着白露观大门。
这男人带着青铜面具,目光深邃而枯萎,浑身上下散发出坟墓里才有的气味,让人不寒而栗。
许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柳云笙望他一眼,感到十分压抑,匆匆策马离开。
男人见柳云笙走远,干笑几声,慢慢踱步进入白露观。
“比我想象的来得晚些。”叶孟奇依然靠着门框,掏出一壶酒,对来者道,“师弟,来,喝酒。”
“师兄的酒,我怎敢喝?”黑衣药师慢慢走到叶孟奇跟前,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站定。
“不喝就不喝罢。师弟别来无恙?”叶孟奇喝了口酒,漫不经心地问。
“师兄,我们别浪费时间。你已经输了。”黑衣药师咯咯笑道,“太子并未按照你的想法行事,而楚王对我言听计从。”
叶孟奇哈哈大笑。
他猛地干完那壶酒,擦了擦嘴道,“还是你技高一筹。”
黑衣药师满意地点头。
“按照师父的遗言,你要把秘方的下半部分交给我。”
“我倒是想给你,不过,师父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给我。”叶孟奇把酒壶一扔,往门内走去,“师兄我也不是小气之人,要不我这间破庙的东西,你随便拿?”
他摇摇晃晃走出几步,正殿房梁上突然跳下一道黑色身影。
寒光突闪,一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叶孟奇抬眼一望。拿匕首的女子,他认识。
“我就知道师兄会赖账。”黑衣药师慢慢踱步进入大殿,动作仿如一只巨大的蝙蝠。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阴森的风。
他在叶孟奇跟前站定,笑得诡异而自信,“我有的是办法,让师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就有劳师弟了。”叶孟奇点头,神色丝毫不慌。
黑衣药师叫住女子,“灵儿,把他带回去。”
“遵命。”女子面无表情答道。
她双眸晦暗无光,如木偶般,机械地捆住叶孟奇。
叶孟奇没有挣扎。他仔细端详女子片刻,深深叹了口气,对黑衣药师道,“恐怕师父也想不到,你能将毒用到如此境界。”
“师兄,你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毒是什么?”
黑衣药师咯咯笑着,掏出一个蓝色小瓷瓶,从中取出一枚银针,插进叶孟奇侧颈动脉处。
……
苏芷坐在山洞里,望着即将熄灭的篝火发呆。
三天来,她和白昭夜里赶路,白天藏身于深山之中。
静女香药效过后,她试图逃跑。但白昭仿佛能洞察她的想法,不论她使出何种骗术,都被他一一识破。
她来硬的,却更是一败涂地。
这三天,她终于领教了白昭有多厉害。
他就像一只警觉而强大的鹰,不知疲倦,更不知失败为何物。他身体的每一寸,都是为战斗而定制。
苏芷起身,伸了个懒腰,对山洞口矗立的高大背影叫道,“你进来休息会儿吧。马上天黑,我们又要赶路了。”
白昭竟然真的进来了。他在苏芷对面坐下,鹰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闭上。
苏芷在洞口透了会儿气。
她不打算逃跑,因为她根本逃不掉。
眼前这个男人仿佛有两副大脑,就算他睡着了,只要有任何异动,他都会立即醒来。
与其浪费时间跟他周旋,不如……
苏芷想了想。她看得出,白昭其实也在担心赫连明睿。
直觉告诉她,一旦上京传来不好的消息,白昭肯定会赶回去。到时候跟他一块儿回去不就成了?
这几天就当放个假,顺便思考一下陈皓的事情。
这家伙到底去哪儿了?
太阳落山。
苏芷在洞外的小溪里抓了两条大鱼,又拾了些柴火。
她返回山洞把火重新燃起,用树枝穿了鱼身,开始烤鱼。
白昭依旧闭着眼睛。
苏芷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也不敢去试探。讲真的,她有点怵这个家伙。
很快,烤鱼散发出香味。白昭睁开眼,默默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不跑了?”
“跑不掉啊。”苏芷无奈地笑了笑,递给他一条烤鱼。
白昭接过,吹了吹,掀掉烧焦的鱼皮,咬了一口。
过了片刻,他说,“比白翰烤得好一点点。”
语气听上去很勉强。
“谢谢夸奖。”苏芷答。她知道白昭一直对她有成见。她对此倒不是很在意。
这句话说完,山洞里陷入寂静,只有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二人沉默地吃鱼。
三天来,苏芷习惯了这种沉默。
要是把白昭换成别人,苏芷肯定会觉得尴尬。
但对方是白昭,她就毫不奇怪了。沉默,是这个杀人机器自带的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