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楚之可以肯定周宁彧的二叔一定在找什么人。可是为什么会找上她呢?她私以为周宁彧和胡一天作风还是有些相似的,那么至少不应该会是因为莽撞找上门。若非无心,定是有意。只是意在何处呢?
她不明白。
尚楚之掬了一把渐渐凉了些许的水,泼在自己的脸上,意欲使自己更清醒些,却没能将狐疑驱散,反而愈加想不明白。
她用力回想了一番,父亲、姨娘的事真真切切的,那么是姨娘的兄弟姐妹在找她?她头疼得按了按眉心。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了,若是姨娘当年还有人在意,又岂会成了一名舞姬?
或者,正是家里人献给父亲的?不对。要是这样,根本不用大费周章来寻人了。可是,胡一天却又分明打听了她的身世。难道找得竟不是同自己一般大小的人?思来想去,还是毫无头绪。
取了干净的手巾擦拭干净后,她望望自己腰腹上的伤痕,叹了一口气。那么深的伤口愈合了,还是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再珍贵的药,不过将它淡化得不明显罢了。她伸出手轻触碰了自己身上的那道疤,自然还是遗憾的。
女子对貌美、对肌肤玉雪无痕,总是无限期待的。
她猜不出准头,又被旧事勾得有些伤心,无精打采地踩着小阶走下来,穿上亵衣,又披了外袍对镜理妆。放下绾起的青丝,漫不经心地拿着梳子把长发整理顺滑。她一下一下地梳下来,客栈的铜镜没有府里的明亮清晰,只能映着自己影影绰绰的面容。
尚楚之失神地咬了咬红唇,懊恼极了。怎么一点头绪也没有。
大概太过散漫,放下梳子时,她竟然没能置在桌上,“咔哒”砸落地板的声响把她唬了一跳,俯身去拾还将后脑勺磕在了桌角,疼得她挤出了几滴眼泪挂在睑上,衬得楚楚可怜。但从小到大学习的仪礼让她没能呼出声,奋力咬着唇,红艳艳的褪成一片苍白,她才觉得脑后没那么疼了。
是不是伤痛不能通过呼喊来表达,她觉得自己格外地不耐疼。
尚楚之半侧着身,对着镜子细细轻轻地揉自己的后脑勺,克制住不龇牙咧嘴失了形象。看着她微微滑稽的面容,忽然停住了动作,白嫩纤细的手指摸过自己的眉眼。莫非仅因为外貌相像吗?
可大千世界里,总有相似的面孔。胡一天倘若真凭借这个寻人,简直犹如大海捞针,不可思议。尚楚之迅速地否决了这个近乎可笑的念头。
胡一天的找寻果真是意外,那么周宁彧饱含深意的目光又怎么解释?她快要被自己折腾地魔怔了。那么至少还是和自己有牵连的?
尚楚之丢开了镜前的一切,跑到了**,从袖子的口袋里翻出了自己这些年所载录的信息。她移了灯认真翻阅,关于姨娘的信息寥寥无几。内心禁不住失望的她,握着手笺稿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而后把手稿推到枕下,闭上眼,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多心了,恰如胡一天说的,他只是找错人了吧。
尚楚之摸出亵衣衣角缝的小口袋里的那颗拇指大的流光溢彩的夜明珠,对着烛火看它,的确是个宝贝。这是她那个无缘得见的姨娘留给她的唯一东西。母亲说过这个珠子,她也不曾见过,只是瞧着成色是极好的,既然是唯一的念想,那便好好留着。
瞧着珠子发呆,她的思绪也一路被带偏了。姨娘是不是也像母亲一样娴静淑德,又是怎么样遇见父亲的?她怀着什么的念头入了王府?又是在什么样的心境里死去?
原来,她对自己的姨娘竟然一无所知。尚楚之轻轻嗤笑了一声,她对父亲都不甚了解,有时候甚至想不起作为父亲的崇文王爷,他有着怎样的面容。何况一个生下自己半年便死去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