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大乾东境,云霞宗山门之外。
晨曦微露,雾霭缠山。
巨大的白玉广场上,数百名来自凡尘各地的少年男女,正以最谦卑的姿态跪伏于地,神情混杂着敬畏与渴望。
他们面前,是一座三丈高的古朴石碑,碑体光滑如镜,正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测灵碑。
气氛肃杀,针落可闻。
往年,这数百人中能有十人被检测出灵根,踏入仙途,便已是宗门大幸。
其余之人,若不愿就此离去,便只能沦为外门杂役,终生与草木泥土为伴,在绝望中耗尽年华。
但今年,似乎有些不同。
队伍前方,一名负责检测的外门执事长老,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一个时辰过去,已有近百人上前测试,结果竟无一人引动测灵碑的反应。
这在云霞宗百年历史上都极为罕见,空气中的压抑感几乎凝为实质。
“下一个。”执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一名身形瘦弱、皮肤黝黑的少年闻声起身,他低着头,默默走到测灵碑前,依着指示将手掌贴了上去。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
十息,无反应。
三十息,依旧死寂。
一刻钟过去了。
广场上的少年们开始窃窃私语,就连执事长老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正欲开口呵斥。
就在此时,那死寂了整整一刻钟的测灵碑,毫无征兆地,其镜面般的碑体中央,竟荡开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暗红色涟漪!
那涟漪极其微弱,一闪即逝,仿佛幻觉。
执事长老双目骤然一凝,神识如潮水般涌向那瘦弱少年,在他体内来回扫荡了数遍,脸上的表情愈发古怪。
“奇怪……体内并无灵根之相,经脉却有异动,气血远超常人。”
他沉吟片刻,最终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决断:
“无灵根,不入外门。念你体魄尚可,录入药园,做三年洒扫杂役。”
此言一出,少年身后的人群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耗了半天劲,结果还是个杂役的命。
少年却仿佛没有听见,他深深鞠了一躬,一言不发地退下。
无人看见,在他退入人群的瞬间,那一直紧握在袖中的手掌微微松开,一枚温润的玉简正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指尖接触之处,微微发烫。
他,正是青岚矿井中,首批修炼《劳火诀》的幸存者之一,陈石。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此刻,远在万里之外的苏渊并未亲临。
他早已布下棋子。
一名伪装成游方医师的昔日旧部,三个月来游走于云霞宗周边的村落与城镇,专收那些因饥荒、苛政而流离失所的贫苦孩童,暗中传授他们最基础的调息之法。
这些孩子,大多是矿奴的后代、佃户的子嗣,生来便与劳苦为伴。
他们没有世家子弟的娇贵,却有着磐石般的韧性。
对他们而言,修炼《劳火诀》那种“劳损换灵”的酷烈节奏,竟比呼吸还要自然。
他们在挑水时调整吐纳,在劈柴时锤炼筋骨,在除草时感应大地脉动。
每一次汗流浃背,每一次筋疲力尽,都化作了体内一丝若有若无的灼热气流,在一条条前人从未开辟过的“薪火脉”中艰难穿行。
半年之内,奇迹发生了。
被分派到药园各处的十七名杂役,包括陈石在内,竟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伪灵觉”的现象。
他们依旧无法像真正的修士那样引天地灵气入体,却能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模糊地感知到灵气的流动,如同盲人初次听见风的声音。
真正的变故,发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兽潮之夜。
凄厉的警钟响彻云霞宗外围,三头体型堪比巨象的二阶妖狼,撕裂了脆弱的防护法阵,直扑灵气最为浓郁的药材库。
驻守药材库的几名外门弟子,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曾见过如此凶戾的场面?
只一个照面,便被妖狼的凶煞之气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内门溃逃。
药材库危在旦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暴喝自药园角落响起:“结阵!”
是陈石!
他手持一柄沉重的铁锄,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燃烧着压抑已久的火焰。
在他身后,六名同样手持农具的杂役少年迅速靠拢、瞬间结成一个看似简陋却暗合章法的阵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