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两人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转向了窗外。屋里真的太安静了,一时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清沂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容忌说道:“陛下,你怎么会过来?”虽然她差不多也能够猜到,但是这种想法,她不想,也不能说出来。容忌愣了一会儿,似乎没有想到江清沂会主动开口问他。
愣了片刻,他终于缓过神来:“……我,我是微服私访,在皇宫待久了,也想看看江南的风景。”想看看,让你在这里十年也不愿意走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还有,更想看看你——这些话,到最后是只能埋在心里的。容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看着江清沂温柔到不行:“清沂,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在街上问你的话,先来后到,你先回答我,我再答你的话。”
江清沂被“清沂”两个字给砸晕了,容忌什么时候这样叫过她?之前生气的时候就气愤的喊她“长姐”,平时也是能不喊就不喊,实在不行了,就喊她全名。现在,又是为何要突然这样叫她?她有些气恼,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匪夷所思。
“你这样,算是在耍无赖吗?”江清沂轻轻笑了一下,看着容忌,老成的语气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小的时候不是还很喜欢装大人吗?怎么?现在是又喜欢扮演小孩了。”她这是在岔开话题,十年之前容忌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让她这么过去了。但是现在,他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江清沂了。
他抢在容忌前面,波澜不惊的说道:“你别岔开话题,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的问题。”江清沂不明白他到底在坚持什么,虽然无奈,但还是笑着说道:“我过得很好。”言罢,翻了一个白眼:“现在可以说了吗?我的问题。”
容忌满意的点了点头,颇为认真的说道:“这就对了嘛。”看到江清沂的白眼翻的更欢了,他又笑道:“你还真是一成不变啊,怎么还是这样喜欢翻白眼?”知道江清沂听了这话,肯定会发飙,于是赶紧转开话题,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
“我就是想来看看。”容忌没有忍住,还是将埋在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虽然这话,也只说到了一半。江清沂皱起了眉头,她有些莫名其妙。想来看看?看什么呢?
“那你多久回去?”江清沂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但最终只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容忌听了果然不高兴。脸上失落的表情一点都不掩饰,就那么直白的挂在脸上。江清沂看了,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容忌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一句话就要沉默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隐疾呢。
两人又坐了一阵子,江清沂见外面天色都暗下来了。还不禁有些吃惊,她感觉也没有过多久,怎么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呢?见容忌还是自顾自的斟茶,喝茶,丝毫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她想了想,起身对着容忌行了一个礼:“陛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
“你以前,从来不会给我行礼的。”容忌放下手中的茶杯,定定的看着江清沂。脸上全是迷惘,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从见到江清沂开始,他就一直在克制,在隐忍。他其实很想抱一抱江清沂,十年前,江清沂走的时候,他甚至都还没有江清沂高。但现在,他早就已经比江清沂高一个头了。
这感情说不清是从何而来,但它就是来了。重山难挡,群水难敌。这十年间,在夜里,他想的最多的就是等哪天见到江清沂后,他该怎么做。该以怎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江清沂,该怎么样才能让江清沂不会觉得对他很陌生。
他们在这里坐了一下午,桌上的茶水添了又添。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因为,他想说的话都不合适说出来。
江清沂最终还是离开了。容忌看着她的背影,自己一个人把桌上剩下的冷茶喝尽了。
此时的贺宅,大堂上人满为患。丫鬟小斯,主人宾客,叫的上名的叫不上名的江湖人士,全部都聚集在了这里。今日是大年初一,按习俗是应该走亲戚的。但这些人不约而同聚在这里,可不是为了联络感情。而是因为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即将开始,而偏偏在这紧要关头,朝堂放出了消息,说朝中也会派代表来参加这次的大会。
这事说急也不急,但是最近他们又听说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当今皇上已经秘密出宫,正在往江南赶来。江湖和朝堂本来就是势不两立,如同水火的关系。皇帝出宫不是一件小事情,暗中肯定会有人保护。那些暗卫能力肯定不低,再则皇帝出宫出的突然,还偏赶上这一年。这些江湖里的人士都知道,贺家的媳妇是当今皇上的姐姐,因此想要来贺家打探一下消息,那些无家可回的,顺便的还可以蹭吃蹭喝。所以他们才会一起聚在这里。
贺子君站在大堂中央,看着周围乌泱泱的人,脸色很不好,冷声说道:“这大过年的,诸位不在家里陪自己的家人,跑来我贺家凑什么热闹?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像个傻子似的一窝蜂的跑过来,也不觉得害臊?!”
贺子君是晚辈,来的这些人大多数都算是他们的长辈。他就这么大啦啦的喊出来,在场很多人的脸色都变了,其中一个两鬓发白的中年人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摸着自己几乎没有的胡须,一板一眼的呵斥道:“你个小崽子,你爹还没有死呢,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这么大一个小伙子了,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会?”
他话音刚落,贺子君就轻笑了出来:“如果您所说的礼貌是这样,那我的确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