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没吃,不重要。”
的确不重要,反正不吃也不会饿死。
帝江作为和白泽一个级别的神兽,和寻常妖族不同,就算长期不进食,也只是身体虚弱而已,不会致死。
“那我饿了!阿公陪我买好吃的可以吗?”
说完绯月就从灵荷上一跃而下,溅起一阵水花,两人的衣服又瞬间湿透。
帝江不喜欢,不代表他会拒绝,毕竟还年幼的绯月站在神庙门口,一个向她伸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帝江。
冷淡不是绝情,至少绯月觉得阿公不是这样的人。
“……你要去的。”
帝江抖了抖翅膀,收起来之后牵着女孩的手,两人优哉游哉地在水面上行走,一路上泛起涟漪。
“阿公,你的妖力很强的吧?”
绯月在神庙里的话不多,可在帝江面前却是个十足的话痨。
“不强。”
关于实力,帝江并不想多说,也不想承认有关实力的任何事情。
作为神鸟的庄严早就跟随神明的离去一起消失,现在帝江,无非是个能给别人带来福运的好看玩具而已。
“那是有人欺负你?!”绯月气愤地握紧拳头,“跟我说吧!我帮阿公报仇!”
绯月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他有些无语,双翼略微伸展,上面无数恐怖的创痕触目惊心。
“你看到过?”
丫头心思单纯,想必也不是什么推敲得出的结果……
金色的华丽双翼上布满了各种箭矢和刀剑的残片,悬挂在羽毛里面,要是他不刻意把这些展露出来,近距离看也发现不了。
“没有,我上次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阿公的房间里有带血的羽毛!”
绯月也没打算在他面前撒谎,说得非常坦然。
“你什么时候去过我的房间……”
帝江想了想,细想也想不起来,索性也不再追究。
“这不是和别的妖族打斗所致,是反噬。”
他的眸色骤然暗淡,也不清楚在憎恶何种存在——
“神鸟帝江,终其一生只能不断地起舞,如果我不为了某种事物祈福,无论是存在本身,还是作为舞者的意义,都不复存在,反噬也会发生。”
绯月立刻联想到之前在湖畔远看到帝江跳舞,当时没有观众,阿公在翡龙神庙里也没有演出过……
“反噬?不跳舞给别人看……阿公的翅膀就会受伤?!”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任何一个妖族都有平等地生活在灵陆的权利!
不为了别人跳舞就会消亡……这种事情……怎么看可能……
“准确说并不是我会消亡,而是那些人希望我消亡。”
他说得很是坦然,仿佛这件事根本无关紧要。
“我不发挥价值,不行使身为神鸟的天命,渴求福运的人就会心生怨愤,最后反馈到我身上,相反,如果我为了国君和黎民祈福,我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大。”
那些箭矢,刀剑,都是帝江曾经福泽过的百姓神魂残片。
依赖所谓的神鸟福泽而不断强大的国家,往后百余年,不思进取,官宦享乐而百姓废置田产,越来越多的人只是依赖着神鸟的福泽来抵御世上的不公和不幸。
他庇佑的地域有限,灵界何其之大,觊觎福泽的国家又何其多?
天命福泽,的确能让国家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可根本无法逆转众生轨迹的方向和根本。
想争夺帝江的国家很快就踏破了他所处国家的国都,杀戮和血腥充斥在每一个曾经繁荣昌盛的城市,剩下的只有焦黑的废墟和无尽的悲痛怨恨。
然后帝江就会被“请”到一个新的囚笼,继续舞蹈,给这个国家带来一时的好运和日渐倾覆的悲命。
这一切都不是他能左右的,向神乞求最多也只是规避天命的灾祸——
但战争和奢靡腐化都是当国百姓和权贵沉溺在繁荣假象里的必然,他又如何逆流万众之力?
越是在百代万国之间流离,帝江的力量就愈发摇摆不定。
盛极一时,便是福运祥鸟,一朝倾覆,便是祸国灾星。
那些百姓,死前都将错误归咎于他,认为是帝江不够尽职尽责,将战争的灾祸带到了自己面前,却不明白镇守城门的军士都已经几十年未曾拔出过佩刀。
他们的神魂在消散之后以同样的方式回馈到帝江身上,憎恨和埋怨变成利刃和箭矢,永远悬挂在他的双翼间,永远不得解脱,也无法摘除。
那些人的业障,只能通过妖力的恢复来暂时麻痹痛苦,帝江无法改变任何人,也无法改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