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秋,冬至。
冷风如刀,卷起黄烟滚滚,大地一片荒芜。
稀疏顽强的野草生长在这近乎沙漠般的地方,被一双鞋子菜弯了腰。
这是个消沉落魄的年轻人,步伐虚浮,面色疲倦,眼神无光,死气沉沉,仿佛他就是一个从坟坑里爬出来的死人。
他挎着一个很大很长的包袱,包袱的顶端比他头还高。
他脚下的野草还能再直起身子来,而他的腰,他的全身正在随着一步步倾倒。
他已饿了三天,走了三天,眼看黄沙小镇近在眼前,他却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年轻人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狭小房间。
这是一桩简陋的农房,四壁透风,头顶茅草。
一个中年农夫走进来,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稀粥,笑道:“你可算醒了。”
年轻人惘然地望着农夫,农夫体型高壮,眉宇间透着异国风情。
农夫笑着解释:“昨天我从黄沙镇回来的途中见你倒在路上,就把你捡了回来。”
年轻人很慢地点头,表情依旧惘然。
农夫递粥过来:“先吃点东西,下次可千万别再干傻事,这里可是边城黄沙镇,昏倒在路边随时都会死的。”
年轻人的眼睛终于恢复神气,捧起大碗,喉结上下滚动。
农夫望着眼前的空碗发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喝的人,不由好奇道:“你很能喝酒?”
年轻人点头。
他能喝,三年来喝过很多酒,而且无论怎么喝都醉不了。
农夫道:“我再去给你盛碗粥。”
年轻人点头。
他确实还想再喝一碗,饿了三天的人,再饱都觉得不够,恨不得把肚子撑爆。
可是当农夫端着一大碗热粥走进来的时候,年轻人已经走了,桌子上的包袱也已不见,多出五文铜板。
农夫怔住,始终想不明白年轻人是从哪里出去的,难不成会穿墙?
……
黄沙镇两面环山,气候恶劣,冬季干燥异常,夏季湿热闷沉,时而黄沙滚滚,时而大雪纷飞。
这样一个鬼地方,贫瘠到生长不出茂盛的庄稼,也产不出值钱的东西,就连房屋建筑都最多只能建两层。
所以黄沙镇便成了牧徐两国交战的缓冲点。
南面驻扎着牧国的军队,东南面则是徐国的军营帐篷。
黄沙镇说大不大,规模相当小型城市;说小不小,镇上原居民不多,外来者却很多。
所谓外来者,指的是两种人。
一种是两国的军队,小镇是他们唯一打发时间的地方,镇上有妓院、酒馆、赌场、客栈,其他城市拥有的,黄沙镇一样不缺。
而且两军似有默契一般,从不在黄沙镇上论两国冲突。
只要进了镇,他们均是普通的食客、酒客、赌客、嫖客,可以围在一张桌子轰轰烈烈赌博,可以坐在同一张桌上嘻嘻哈哈喝酒。
当然了,喝酒的人总会吹嘘他过往的荣耀,战士的荣耀无非就是杀敌,敌人是谁,也许就在旁桌。
所以为了营造良好的和平秩序,酒馆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喝酒可以,吹牛可以,但绝不许喝醉,醉后也绝不能说跟战争有关的话题,否则……哼哼。
这里随便一个店小二都有可能是个杀人如麻的通缉犯,不介意动手让你永远闭嘴。到时再往黄沙镇上一送,第二天绝对连一根头发都不剩,镇外的黄土丘每到夜晚就会钻出来一些黄蝎子,它们什么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