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禧乐的眼泪来得突然,也来得汹涌,让夏知了不知所措。
她低低的呜咽声压抑着,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中掉出来,砸在沙发上,手背上。
夏知了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她,先是无所适从,到慢慢的觉得可以理解。
五年前那个案子,无论属实不属实,必有隐情。
若是没事儿,谁也不会那么无聊的往自己头上安这种帽子。
如果当年那件事,是祝云旗的错,那么这五年来,压在黎禧乐身上的便是痛苦和无尽的伤害。
相反,如果方面那件事不是祝云旗的错,那么,这么多年黎禧乐背负着内疚,自责也很痛苦。
无论如何,再一次揭起这块伤疤,都是对这种情绪的释放。
那个阀门打开了,就再也收不住了。
夏知了就这么看着她哭,一直等着,一直等着,等到她自己可以平复下来。
黎禧乐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服,另外一只手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泪痕在脸上渐渐干涸,绷得她脸有些难受,沉沉的呼吸帮助她缓下来。
黎禧乐其实也有些意外于自己突如其来的眼泪,或许是她心里关于这件事积压太久,所以任何一点小小的触及都能让她溃不成军。
“呼~”黎禧乐擦了擦眼泪,然后抬起头看着夏知了,良久,她才问出一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呵~”夏知了看了看窗外阴霾的天,然后眼眸沉下来,像暗夜中的星河一般,神采奕奕:“他是很好的人。
温柔,善良,体贴,腼腆,话不是很多,学习很好很努力,写字很漂亮。
高高瘦瘦的,牙齿很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爱吃糖果和饼干。
做事谨慎妥帖,不鲁莽,不冲撞,不像高中年纪的男孩子那么浮躁,他很沉稳,沉稳得不像那个年纪的人。
他总说,以后要做飞行员,只飞晚上的航班,因为这样就可以离月亮和星星近一点。
他很浪漫,爱读书,爱看书,那个时候大家都用手机发消息,他还是坚持给我写信。
每天骑着自行车在公交车站等我一起上学。”
夏知了眼睛看着地板,眼神却异常的缥缈和遥远,她看着这里,却又好像没有看着这里。
她说话的时候眼角挂着泪,嘴角却挂着笑。
她在说话,却不像在回忆,更像是在描述。
好像祝云旗就站在她面前一般,穿着浅蓝色的校服,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而她所做的,就只是把自己看看到的一切描述出来而已。
而黎禧乐则一直盯着她的嘴巴看,那些字眼从夏知了嘴巴里说出来,然后就像子弹一样不断的砰砰砰射击着自己心头那个玻璃罩子。
玻璃罩子里,是五年前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
夏知了嘴巴里那些美好的,青春的,活力的,积极的话,不断的冲击着自己心头。
玻璃罩子砰砰作响,可是,却丝毫没有影响玻璃罩子中那个世界。
阴暗,晦涩,潮湿,冰凉的瓷砖地板,坚硬的洗手台,还有一直抹不去的,那抹手腕上的红绳……
这两种画面绝对独立且互相对立,完全无法相融。
就像窜得老高的火舌还有巨大的冰块在一起,互相叫嚣,互相纠缠,互相攻击……就是无法互相共存。
“你还爱他吗?”黎禧乐紧紧的扣着手心,从牙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
“我永远爱他。”夏知了想都没想,直接就回答道。
这个谎言,她准备说一辈子了。
而黎耀灵,在她拿着卷宗离开他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结束了。
这份情不会有结果,带着欺骗和目的开始的感情,终究也会因为同样原因的暴露而结束。
她和黎耀灵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没有什么比让这件事烂在心里更好的结果了。
“呼~”黎禧乐深呼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现在再去问什么关于黎耀灵的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黎禧乐很清楚,所以便没有提及。
她已经不是简单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黑色和白色的三岁小孩子了。
成年人的世界,处处是灰色,处处是无奈和不得已。
“你今天来找我,肯定是有事情想说吧~”黎禧乐再一次睁开眼睛,整个人冷静了很多。
“嗯。”夏知了也没多话,直接点点头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