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着月色,春烟在哄睡了顾轻之后,站在院子里,伊洛给她披了件衣服。
“天亮以前,我就离开这里。”她将给顾轻写好的信,递给了伊洛。
“去哪?”伊洛下意识的问道。
“这你不用知道,只是,”她再回头看了一眼二爷睡过的地方,狠了狠心,对伊洛说:“我走之后,你若想留在二爷身边伺候,就替我照顾好他,他若想纳你为妾,你也不必拒绝。若想回荣福堂,就找到颜酌,提起我时,轻描淡写,不许肆意夸大。”
伊洛前一刻还在替春烟担心,后一秒听见主子为自己安排的这两个去处之后,那沉重的牵挂突然被夜风吹散了。
她一面说着:“大小姐,我舍不得你啊!”
一面在心里暗暗筹谋着,她绝不要再回荣福堂,她要留在顾宅。莺儿都能成了二爷的妾,她又不比莺儿姿色差。虽然莺儿下场悲惨,那是因为白凤娇害的。现在白凤娇和春烟都走了,如果不趁着现在这个大好时机抓住机会,更待何时呢?
春烟抿着唇,笑得无奈又有些云淡风轻,本来还想再叮咛几句,见伊洛猴急的样子,最后把所有话都堵在了唇边。
她回身,又去了他的床榻,在他凉薄的唇上印下一吻,随后转身离开了这座城市。
她终究还是适合一个人旅行,这一次不再去往南京,她选择了自己稍微熟悉一些的上海,在那座繁华的都市准备了却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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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烟乘着夜班火车抵达上海的时候,盛夏正在伸着懒腰,洋洋洒洒的铺开。
她没有熟悉的人,也不打算依靠任何人,寻着房子出租的信息,寄居在一位美籍华人太太的二层花园洋房里。
“这是我的暂住证。”春烟礼貌客气的将才申请过来的文件一一交到了太太手中。
“禹春烟是吗?我叫崔楠,虚张你几岁,以后你就叫我崔太太,或者唤我一声阿姐都可以。”崔太太领着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以后你住在楼下的卧室里,轻易不要到楼上来打扰我,我好静。另外,厨房和浴室你都可以用,但是用过之后要收拾干净,我有洁癖。至于房租,就按照登报的价钱来结算。”
“多谢您!”春烟鞠了一躬,随后开始打扫着房间的卫生,其实也没什么可打扫的,如崔太太所言,她的确是个有洁癖的女人,整间屋子也不算小,不见一个保姆,目光所到之处,一尘不染,宛如新屋。
“禹小姐,您初来上海,我也不问你为什么来,只是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讲,我会尽力帮助你。”崔太太随意拿了杯牛奶在手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她的身影转来转去。
“多谢您。”春烟笑得很真诚,无以为报,只在心里谨记崔太太的癖好,尽量不打扰她,也不去给她添麻烦。
“我看您的暂住证上写禹小姐来自北平,也上过几年学,会写诗做画,我有个朋友在上海开了一家照相馆,正缺人手,不知你愿不愿意去帮忙?”崔太太将善良和孤僻都放在表面,很容易让人放松了警惕,一见面就将话说清楚,以免日后牵扯不清。
“真的吗?那太感谢您了。”春烟出来本就没带什么钱,自然需要一份工作来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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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三十五年,顾轻再一次失去了她的消息。
对于她的落跑他已经习惯了,宿醉清醒之后,按了按发麻的头皮,没有看见伊洛今天换了颜色鲜艳的裙子,只是将春烟留给他的信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