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一个人,有时并不是疾风骤雨般的厮杀,而是悄无声息的离开。
顾轻离开了荣福堂,却也不想回顾宅,心情烦闷又去找马四喝酒。
他累了,也倦了,这么多年宠着她,疼着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也许在她眼里始终一文不值吧。
“好了,”马四按住了他的手腕,“再喝明天就没法登台了。”
月盛斋的包厢内,只有顾轻和马四两个人。
“你这半生要钱有钱,要名有名,为什么要吃女人的苦?”马四知道让他这样失魂落魄的,除了大小姐,还能有谁。
他真替他不值。
“女人是用来享乐的,你他娘的正好搞反了。”马四盛了碗荷叶粥给他,“暖暖胃,喝酒伤身。”
“咱们荣福堂新来了个武旦,你瞧见了吗?”马四说话时,两只眼睛泛光,“那穗子舞的,让你挑不出个错来,有二层阁楼那么高的戏台,直接翻下来,稳稳落地,连个颤都没有。”
顾轻喝的有些多,本就没把这阵子进来的新人放在眼里,眼下更是想不起来哪来的武旦。
“那小妞模样也标志,据说小时候在少林寺学过十年的童子功。她专程从天津过来,就想拜你为师呢。”马四说得眉飞色舞,顾轻静静的点了支烟,听他继续吹嘘。
“说起来还算你半个老乡呢,”马四将头凑过来,怂恿着:“她现在就在外面,你要不要见见?”
见顾轻没表态,马四直接拍了拍手,包厢的门被打开,小姑娘手里端着一叠竹筒酒,走路带风,直直的闯了进来。
“顾老板!我叫林夕。”小姑娘眼睛一动,神采飞扬,坤伶的眼睛总是格外有神的。
“起先一直天津学戏,稍有成绩才来了北平,想拜您为师知道高攀不起,冒昧叨扰了四爷。”林夕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一阵风似的旋到了他跟前,为他斟了杯酒。
“顾老板若不嫌弃,夕儿愿意为您洗衣打帘,端茶叫好,侍奉您三年,三年结束您再决定要不要收我。”
三年?人这一生有几个三年。
这么多年,他过得太苦了,他想要一点甜。
“好,明日看了你的基本功以后,我便决定收不收你。”顾轻将竹筒酒饮完,放在桌子上,明明很倦,却毫无睡意。
“不待明日,今日便给你看看。”林夕扶着他起身,顾轻喝了太多酒,头有些晕,随她去了门口。
顺着二层阁楼往下瞧,林夕一个回眸,竟是戏台上的英姿飒爽,她将绣裙一撩,站在楼梯口下腰,一个翻身直接落到了一层平地上。
果不其然,她就像马四说的,稳稳当当,连个晃都没有。因为她的脚脖子摔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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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拄着拐杖在医院里进进出出的时候,顾轻的酒已经彻底清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的收下这个徒弟的。
而且,这个徒弟看起来极其不靠谱,会的那些三脚猫的功夫也只不过是花拳绣腿。
“师父,我真的行,那天是一直盯着您瞧,脚底没留神,下回我一准不会出岔子。”林夕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还不忘给师父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