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烟在重庆停留的最后一日,警卫员已经来通知她登机了,这一次茅委员亲自在香港等她。
她将奶奶的衣服晾好,提了裙子走至台阶上,伏在奶奶的腿上:“我要走了,您照顾好自己。”
奶奶摸了摸春烟的头:“去吧,跟阿茅好好过日子。”
春烟苦笑着摇了摇头,下了台阶,恋恋不舍的回头去看,奶奶一脸慈祥的望着她远去。
她轻轻走出了这间院子,将门带上,才去跟颜酌汇合。
留在小镇的梦想破灭了,也不知道北平现在怎样了,顾轻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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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从重庆的机场起飞,一路直行到了香港。
香港同北平比起来宛如天堂和地狱,地处两岸三地的交界处,日本兵不敢像在北平那样大动干戈。
她再一次跟颜酌分开了,这一次,她没了第一次的恼怒和慌张,她知道暂时的分开,很快又会重聚。
茅衷寒为她寻了一处僻静的院子住着,春烟提着裙子,踩在老式的木制楼梯上,轻巧的踱步进去。屋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墙上还挂着毕加索的画作。
显然他是用心了。
桌子上放着一个空玻璃杯,春烟给自己烧了些水,准备出去买一些日常用品回来,出了门看见邻居大娘正趴在墙根上看她。
“太太,请问市场在哪里?”
大娘“嗖”的一下,将脖子缩了回去,逃之夭夭。
也许在这暗无天日的阴霾下,人们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也实属正常。
她将每一个房间都走到,很快熟悉了这个二层阁楼,她将衣服整理了之后,拿起钥匙,准备出去买菜。
颜酌就住在对面的那条街,春烟不用走多远就能过去找他。可是她不想去,经历了浩劫之后,她已经变得比从前更爱独居,也更害怕人群。
比起北平,香港没有倭寇的身影,可是她仍旧忘不掉恨意。
她恨他们,恨他们每一个侵略自己土地,害师父身亡,又令顾轻生死未卜的鬼子。
匆匆买了点菜,立刻返回家里,将门锁好,望着门口发呆。
这屋子太大,也太空旷了,让她害怕,也让她孤立无援。
夜幕降临,她将窗帘拉好,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唯恐流弹会穿过窗户,将她的头打开花,那样她就再也见不到顾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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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烟裹着被子,将头深深的埋了起来,从前父亲在时,她除了腻烦极了荣福堂,还从未想过逃离。
如今父亲不再了,她终于知道怕为何物。
在恐惧和思念中,迷迷糊糊睡着,耳边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春烟以为又是梦魇,拼命想要挣扎起来,终于在门被拉开的那一刻,她滚到床下,蹲在床头柜旁边。
“别怕。”
茅衷寒压低了声音,将门反锁好,借着月光,走至她的床前。
春烟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崩溃决堤,她知道她安全了,至少在一手遮天的茅委员面前,她是安全的。
他俯下身,递出了一只手过去,等待着她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