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烟去月盛斋应聘的时候,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月盛斋的当家掌柜,就算再眼拙也识得那是禹颉的女儿。
“你要应聘做侍应生?”
他尚未弄清楚是怎样一回事,为什么她从委员的太太,摇身一变成了小杂役。
春烟看着他一脸狐疑的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她不觉得凭自己的劳动吃饭,有什么不妥。
掌柜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敢得罪了,只得装成不认识的样子,脑海中快速思虑着月盛斋有什么轻松的工作能给她。
“你就留下来做传菜员吧,把客人点好的食物,从小厨房端过去就成。试用期一个月,月薪经理会跟你讲明。”
春烟来不及感激,月盛斋的大当家已经亲自去往荣福堂,将这一消息告知了禹颉。
一连几天的打工生涯,春烟也在思考着人生,一直做侍应生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好久不画画了,手生的很,她已经快要忘记了,她曾经是多么热爱画画。
不如先存些钱,然后租一间小阁楼给人画画赚钱。
“将这碟紫薯羹送去十三桌。”
春烟从小厨房端了食物,往楼下走去,腰间系着的围裙随风摆动,头发梳成两根麻花辫子,美得愈发精致。
她踩着楼梯步步向下走,才下了最后一个台阶,迎面走来了几位故人。
颜酌、马四、小节,还有顾轻。
她的心脏仿佛被碾压了一下,将她的冷静、克制都撞得粉碎,她的大脑空白了两秒。
跟她几步之遥的顾轻依旧穿着长衫,不似其他三位早已经换上了得体的西装。
他看起来似乎更瘦了,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身体显然已经康复了。
他难得逃过一劫,她不该再去招惹他。
春烟只失神了片刻,指节分明的抓紧那碟紫薯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随后送往了靠近门边的十三桌。
马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拼命揉了揉眼睛,看着身边的顾轻一动不动,就知道那是春烟了。
扒了顾轻一层皮的禹春烟。
马四怕他再度发疯,强扯了他的衣袖,将他拉到最近的椅子上,落座。
顾轻始终没有回头,任由春烟从他身旁走过。坐下时,他也是望着前方怔住,不用目光去寻找她的身影,心却在滴血。
“她怎么会从南京回来?”小节不知道在问谁,只是内心百感交集。
从最初的悔恨、挣扎,直到看见春烟嫁给茅衷寒的消息,也算是因祸得福。
只是看着顾轻九死一生的模样,还是痛恨命运的无常。
“兴许是茅丞相来北平微服私访,带了夫人。”马四说话时,就在不停的看着顾轻,见他没什么反应,接着同小节闲聊。
“还以为以茅委员的地位,会禁止太太抛头露面,没想到竟会允许她在饭店打工。”
顾轻冷不丁的说了句:“是啊。”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是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