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午夜的两点半,北平的秋天已经快要过完了。
他想动一动手指,奈何全身上下似乎是被绑起来了一样,动弹不得。
记忆再次回笼,他还记得从台上跌下去的前一刻,他是为了去拉那条水袖。可是他明知道悬空的水袖挂在高处,一脚踏下去便会粉身碎骨,仍旧执意向前走。
也许是真的灰心到了极致吧。
不知道梦了多久,耳边都是一连串的外语在同他讲话,他听不明白,只是觉得那个男人的声音低沉,似乎是催促,也像是陈述。
丫头如果知道他受了伤,肯定会担心坏了。
其实在坠台后的意识模糊中,潜意识里他就已经后悔了。只有活着才能照顾好他的丫头,若是死了,余生漫漫,谁能护她周全。
“春烟……”
顾轻动了动嘴唇,发出声音很微弱,但是已经足以惊醒这病房里的人了。
今日的病房里极为冷清,白凤娇回白府探望爷爷,禹颉回荣福堂打点琐事,只剩下了一个顾小,抱着被子睡在另一张**的一角。
顾轻试探性的又喊了声:“春烟……”
他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动不了之后,试探性的转了转头,一样动弹不得。
顾小听见房间里的响声已经醒了,她立刻翻身下床,去到哥哥跟前。
“哥!”顾小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轻被困在**,甚至不敢碰他。
“春烟呢……?”顾轻虚弱的气息游离,有气无力的问了句:“快去告诉她,我好了,免得她担心……”
顾小止住眼泪,不可置信的看着刚刚苏醒的哥哥,还在想着那个贱人。她毫不留情的吼了句:“顾轻!你清醒一点,春烟已经嫁人了!嫁给南京的一个军官!你昏迷的日子,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我和白凤娇!”
顾轻躺了太久,头痛到难以承受。他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是春烟决绝的神情,以及白凤娇告诉她的真相。
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他仿佛终于被抽空了力气,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疼痛,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恨不能即刻死去。
“哥,振作起来!不要让那个贱人得逞。你自杀也好,思念她也罢,她都不会在乎的!最后伤害的还是自己!”
顾小的嚷声惊动了医院里的其他人员,护士深夜敲醒了费雷德医生办公室的门,费医生连大褂也没穿,只着了睡衣,匆忙赶过来查看他苏醒后的反应。
“顾先生,你现在感觉如何?”费雷德说话间已经吩咐护士挂上了一瓶止痛液,一瓶营养水。
翻译递给顾轻,他才虚弱的睁开眼睛。对费医生投去感激的一瞥:“多谢您,辛苦了。”
“顾先生,你很坚强,我非常佩服你强大的意志力。是我们一起创造了医学上的奇迹,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我相信一定能够让你重新站起来。”
费雷德说话时,甚至拉了把椅子坐到了他跟前。
顾轻听着费医生鼓励的话,心里却愈发的阴沉。
也许丫头跟别人走了也是明智的选择,否则自己拖着残废的身体,不是白白拖累了她一辈子。
可是他又重新激起了求生的欲望,因为他要站起来,去看一眼他的丫头,看她过得幸福与否,哪怕只是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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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得知顾轻清醒的消息,皆十分欢喜,一股脑的想往病房里钻,奈何费雷德医生提前警告过,顾轻现在需要休息,若是吵到了不利于他病情的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