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任由剧场的工作人员拖着自己,急忙赶回时还是迟到了。
好在有小节垫场,一大段评书说下来,也让观众不至于无聊。
马四看着他脸上挂着泪痕,一脸鄙夷,手上却没闲着,推开了化妆师,亲自给他上妆。
“我有点口渴……”顾轻像个木偶一般坐在椅子上,任由马四往他脸上拍油彩。
马四听见他的声音时,吓得手一抖,将油彩板掉在了地上:“你的嗓子怎么哑了?”
随之招呼着小厮拿杯温水来,他接过水杯递到顾轻的手里,面色惶恐的询问:“你这个样子待会怎么上台啊?”
顾轻润了润喉咙,开始换上戏服,无奈的求饶:“四爷,我真的……特别累,我想休息,想睡一觉,想回家……”
“回什么家!睡什么觉啊!”马四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准备赶鸭子上架了:“座儿都等着呢,你听听!前面叫了多少声顾月明了?”
“欸……”顾轻用掌心撑着额头,努力不让自己晕倒,在震耳欲聋的锣鼓中,缓步朝着台上走去。
这几步走得无比艰难,他的脑海中已经将戏词忘得干干净净,只有春烟那张冷漠的拒他千里之外的脸。
“我跟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在荣福堂苟活下去……”
“终于能离开荣福堂了,真好……”
“以后我会找个家世清白的男人,不会嫁给你这样的做着不入流的行当……”
也许她说得是真的,也是对的。顾轻思考着春烟说的话。
她说:我怎样都不会原谅你……
那么,他死掉可以吗?
顾轻突然想到,如果他死了,可能一切都解决了。
台下的观众从清晨一直等到午后,才等到顾月明站到台上,并没有人苛责他,相反的大家看他脸色不好,都担心他是不是生了病。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二爷,别唱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涌了出来:“别唱了,回去休息!!”
还有:“我们等你!!”
顾轻站在台上不知所措,他有点懵,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马四早已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连连鞠躬。
鹿识在后台叫琴师和鼓佬停止了拉弦,又叫了两个小厮将顾轻扶下台来。
顾轻带着戏装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不住,我从上海回来没休息好。”
月明社的人看见他这副样子,有些承受不住的小姑娘已经心疼的飙泪了:“二爷,好好休息!”
还有人喊:“你们荣福堂放过他吧!”
马四觉察出事情有点不大对,一向视戏台如命的顾轻怎么会如此轻易的罢演,他不是一心致力于为荣福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哪怕是戏迷们求他回去休息,他会撑着最后一口唱完,然后叫师父给他准备一副好棺材才对啊。
马四用隐藏在戏服里的手臂碰了碰顾轻,顾轻茫然无知,最后鹿先生派上来的两个小厮,扶着他,将他请了下去。
鹿识不敢后悔,更不敢告诉世人真相,他没有想到二爷是这样专情之人。
只得在目送了马四和顾轻下台之后,走上台来,再次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今天二爷身体不适。荣福堂给大家退票,想留下来继续听戏的,里来办理,对不起各位!”
台上一片担心之情,待他下了台,守在剧场的门口,然而没有一个人来跟他退票。
大家都说,买了一张票,哪怕没听顾轻开口唱戏,只要看他一眼也值了。
观众们还说,让二爷歇歇吧,他太累了。她们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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