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酌心里感动,又鞠了一躬,将客人一路送到庭院门前,目送着他上了汽车,才在泼墨的夜色下,缓步踱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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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菊和颜酌录制的唱片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就在大家纷纷求证这旦角到底是谁的时候,唱片公司的经理却陷入了沉思。
“这人是禹老板的师父吧?”
众人惊愕,有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凑上前来,端着一张殷勤的脸询问道:“禹啸伯有师父?是哪位老生名角?”
经理拿着那张唱片,心里盘算着发片的日期,如果冒然将叶小菊的声音公之于众,旁人听不出来,但资深票友立刻就能听出来。
世人对叶小菊褒贬不一,只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再做文章,诋毁叶老板不要紧,可连累了公司就得不偿失了。
“他的师父不是唱老生的,而是叶小菊。”经理推了推眼镜,下定了决心:“再去找一个旦角来,把他替换掉!”
小助理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见经理这么说顿时觉得十分惋惜,小声提醒着:“我知道叶九城的名声可能……不大好,但是到哪去找这副好嗓子,能取代叶小菊呢?”
“取代是不可能了,能够接近就已经十分不易。”经理快速的从脑海中将上海滩的旦角们通通过滤了一遍,出色者并不在少数,可比起叶小菊,还是差距甚大。
“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小助理将搜寻范围扩大了一番,并不执着于在上海寻找:“去北平,请顾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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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从上海驶向北平的火车平稳的行驶在新建轨道上,一群人浩浩****的赶往荣福堂,预备请顾轻去录制唱片。
禹颉接到邀请函时,正坐在院子里懒散的晒着太阳,夏末的阳光依旧十分亮眼,熏的人身上暖意十足。
柳尽欢的身体每况愈下,以至于现在起身时都要扶着床沿,好在禹颉请了管家打点荣福堂的饮食起居,光是下人,就给她安排了满屋。
“师父,置办宅院的事是不是再缓缓?”顾轻捧一盏茶立于师父的一侧,将禹颉交给他的任务老实回禀着。
“如今你们都成角儿了,该各自立了门户出这院子,也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以后只在剧场相见,三节两寿来探望我便罢了。”
禹颉眯着眼睛,说的轻描淡写,看着这群从娃娃长成少年郎的徒弟们,心里欢喜的紧,面子上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师父,这突然搬出去,我有诸多不习惯。不若再叫我们多留几年吧!”顾轻说着话,给马四使了个眼色。
马四也立刻凑了过来,在禹颉耳畔求着情:“二师兄说的对啊,如果把我们都赶出去了,我就不能一醒来就看见顾轻了……”
顾轻:“……”
“和师父了……!”马四又补了句:“还有师娘!”
“放你娘的屁,一群猴崽子。”禹颉的眼睛在笑,嘴上却不留情:“以后你们要雇一堆管家丫头伺候着,我这院子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马四嘟嘟囔囔:“再买个大的不就成了?”
这短短一年的时光,荣福堂的小剧场就垄断了半个北平梨园行的经济。
“我在这习惯了,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禹颉捡起一把蒲扇,若无其事的扇着:“得了,荣福堂的徒弟们,满十六岁的成角儿的全部搬出去,以后荣福堂也不再收徒了。”
半晌,禹颉示意顾轻凑过来,小声叮嘱着:“小顾子,以后我就等着你的徒弟孝敬我了!”
顾轻心里一暖,岁月的脚步悄无声息,竟也如此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