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颉心不在焉的端起酒杯,根本不在乎雪漫火焰山,还是水漫金山。
他一直在心里斟酌着措辞,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将小节领会荣福堂。
“客人们在吃完大鱼大肉肯定腻阿,这最后一道家常菜就是用来解腻的。就像人吃惯了山珍海味,有时候也要吃点窝窝头才觉得香呢!”
王老板看着禹颉迎面碰过来的酒杯,故意压低了杯檐,就知道准没好事。
他也不客气,直接那那杯烧刀子痛饮了一口,然后半眯着眼睛瞧他:“说吧。不说出来,我看你也没心思吃饭。”
禹颉汗颜,他一向自认为沉着冷漠,怎么碰到爱徒的事,反而左右制肘,连嘴巴都像被黏住了一样。
“小节的事,您看……”
“哦?”王老板挑挑眉,直接堵了他的口:“你把小节刚送来的时候,他可是什么都不会。是我手把手教给他这许多谋生的本事,和做人的道理,他才有今天站在台上的光芒。”
“是啊,王老板您说的没错!”禹颉尴尬的咋舌,又给王老板本就不空的碗,加了一块肥羊肉进去。
“如今小节在北京城吃开了,凭着评书杀出一条路来,您要把他接回去,我没意见。只是您打算怎么安排我呢?”
王老板的语气十分不好,他心里清楚小节对禹颉的情义,可小节也是他的摇钱树啊。栽种多时,一朝结果,哪能轻易放了。
“是我冒失了,我给您赔个不是!”禹颉站起身来,将面前满满一杯烧刀子一饮而尽,辣的他冷汗直冒。
“王老板,我这辈子没说过什么煽情的话,我是打心眼里感谢您当日的雪中送炭,让小节有了容身之处,让荣福堂有了退路。”
禹颉说完一句话,又斟满了一杯白酒,然后梗起了脖子,再此饮至见底。
“这两年多,您对小节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我这个做师父的都自愧不如。小节能得您的照佛,是他三生有幸,更是我祖师爷开眼!”
禹颉还想再喝的时候,已经被王老板止住了:“得,说话就说话,酒要慢慢喝。”
“如今想将小节接回荣福堂,我实在厚着脸皮也没法说出口。但是还求您体谅一个做师父的心,王老板,我知道您什么都不缺,在京城跺一脚,大帅府也得给您个笑脸。其实今天来的时候我想过给您带礼物,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带什么,干脆空着手来了。王老板,您尽管开口,您要什么才能允许我将小节带回去,只要您要,只要我有,您尽管开口。”
王老板正在夹鱼片的手一僵,随即又恢复正常,努努嘴示意他坐下说话。
“我也不是霸占着人家徒弟不放的人,只是,如今小节再学戏已经有些晚了。禹爷不如就让他在我这畅春园说书,也能为他自己挣个前程,将来娶个美娇娘。至于小节,他只要想回荣福堂探望,随时都能回去。”
王老板这话说的着实是肺腑之言,他是真心实意的替小节的前程考虑过,而非一味的压榨他为自己赚钱。
“王老板,赎我冒昧,小节的心意跟我是相同的,他很思念我,就如我也牵挂他一般。若是执意叫他留在畅春园,只怕他心里苦闷,也无法将评书说好了。”
禹颉并不全然是威胁,其中不乏对徒儿的挂虑,他也想让王老板认清楚形式,考虑放人。
王老板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又将酱狗肉夹了几块放在碗里,慢吞吞的吃着。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缓和。
半晌,他还是叹了口气,似乎是认命了:“禹爷,你收徒是规矩是要徒弟们白白为你效力几年?”
“四年。四年以后,徒弟们便可自由,所收财物一律纳入私囊。”
禹颉一五一十的回答。
“好!那我要小节签一份卖身契给我,我要他无条件的为我效力八年!这八年之内,他赚的所有钱都归畅春园,八年之后,我放他回荣福堂。”
八年,几乎是一个男人所有的青春,也是一个说书人生命力、创造力最旺盛的阶段。
禹颉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刚才喝的那几杯烧刀子入了胃里,都化成了冰水,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