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深夜，不休不眠的还有小节。

南北梨园盛会在北京城几乎无人不晓，小节一直想来看上一场，哪怕他不能代表荣福堂登台演出，只要在台下为他们叫好，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王老板没给过这样的暗示，小节便不敢贸然行动。

他只能每天买上份报纸，收集几张海报，来看一看师兄们的绝世风姿。

没有人知道，比起说评书，其实小节心中更向往的是戏曲。

“段先生，门外有个姑娘找您。”

茶馆管家在小节的房外小声通报着，唯恐先生已经睡熟了，搅了他的好梦。

“春烟？”

小节喃喃自语，放下手中的海报，披了衣服光着脚板就跑出去了。

见到是竹桃以后，一脸的失望。

“原来是你啊！”小节赤着脚站在台阶上：“有什么事？”

“怎么？见到姐姐这么失望。”竹桃拧着眉，故作生气道。

“我有姐姐了。”小节摆出一副有事快说的姿态，这回彻底将竹桃惹恼了。

“谁稀罕认你这个弟弟，姑奶奶我局子多着呢，今儿特意过来找你，你可别不识好歹啊！”

小节一头雾水，他自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吸引迎春楼头牌的价值，不知她为何会对自己穷追不舍。

“是我失礼了，还望姐姐告知来意。”

小节到底还是不敢得罪迎春楼里的头牌，虽然说评书比唱戏的地位高一点，但还不至于看不起风尘女子。

“我跟吴琼闹翻了，担心他迁怒于你，所以来提醒着你点。”竹桃站在夜风里，冻的瑟瑟发抖，下意识裹紧了自己的外衣。

看到小节一脸怀疑的表情，她自嘲的笑了笑：“你肯定以为像我这样的下贱坯子，怎么敢吴琼那种大人物起了争执？”

小节听着这出狗血大剧，还是没大弄懂竹桃口中的姐妹到底是亲姐妹，还是窑子里的姐妹。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还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把话给拉了回来：“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跟吴少主为何起了争执？”

“他把我姐妹娶回家，又把她折磨死了。我咽下去这口气。”

普通的姑娘兴许没这个勇气咽不下这口气，但是竹桃有。

从南到北，从世家公子到纨绔子弟，一掷千金为博她一笑的不在少数。她愿意哄着吴少主，吴少主也乐意花钱买快活。可若是女人狠起来，他还犯不上为了一个妓女惹都一身骚。

竹桃搓了搓手，不请自来的上了台阶：“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天色太晚了，改日我登门拜访。”小节说的心虚，迎春楼那种地方，若非应酬，他是不肯再去了。

竹桃用手捂住嘴巴，还是没遮住笑声：“我又不是老虎，你干嘛那么怕我。”

小节窘迫的涨红了脸，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措辞，竹桃已经先他一步的给了他一个无法回绝的理由。

“我的牌子掉了，兴许是被你哥哥捡去了。只是我不知他住在哪儿。”

牌子？小节记得那天在迎春楼时，看见舞姬跳舞，腰间都露出一块特有的牌子。

“我师兄他不是这样的人。”小节立刻否认，这简直就是对顾轻的羞辱，他心里有些不悦。

顾轻就算真的对她有意，也不会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何况二爷一向清高，即便不爱慕名门闺秀，也不会染指风尘女子。

“师兄？所以姆妈说的没错，他是在荣福堂。”

小节还想再说什么，竹桃已经粲然一笑，跟他挥了挥手道别。

留下小节在原地，心中在此泛起一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