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烟莞尔一笑:“伯伯,几年没见,您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老伯明知道是奉承,还是爽朗的大笑:“哪能不变,我都老喽!你现在在哪里生活呢?”
春烟稍稍变了脸色,不过立刻又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原来的笑模样:“跟我爹爹在一处。”
“哦?”男人惊讶的转过来看了一眼春烟,不可置信的说:“你没有跟那个男人走吗?”
春烟愣住了,顾轻也愣了一下,两个人相视一眼,都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男人?”春烟的内心升腾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你娘生前经常同他在一块,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那个男人远走他乡,之后再也没见过了。”老伯一声唏嘘,这些陈年旧事如同腐烂的稻谷,翻出来便让人如鲠在喉。
“你胡说,我怎么不知道?”春烟有些气恼,她从未见过老伯口中的男人,也从来没听母亲提起过。同村旧人怎能平白无故污人清白。
“那时候你还小呢,”老伯并不生气,仿佛打开了记忆的匣子,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刚出生时,你娘没有奶水,还是我婆娘把家里的鸡蛋都送给你娘,她才有了第一口奶水给你吃。
你娘生的貌美,杏脸莺舌,一双眼睛跟会说话似的,不似同村的妇人这般粗陋。因此也遭到村里人的妒忌,管她叫狐媚子。
只有我婆娘跟她交好,见她可怜,整日的给她送东西,腌好的咸鸭蛋,老母鸡炖汤,小河鱼,我有时也恼火,自家的孩子不管,帮人家照看。
后来你娘的身边来了个男人,起初都以为是你爹,直到听见你娘和那个男人吵架,才知道他并不是你爹。
经常听见你娘骂他,他只是笑着不说话。你刚满月的时候,你娘就彻底没有奶水了,那个男人拖我买了只山羊,他每日亲自挤羊奶给你喝,就这样到了你一周岁。”
“不要再说了!”春烟捂着自己的耳朵,她不能接受那样温柔慈爱的母亲,竟然跟一个她从来不曾听说过的男人纠缠不清。
“我不相信。”
春烟不知道一向善良正直的老伯,为何要诬陷自己的母亲。
“请你停下。”
春烟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的坐立难安,都被顾轻看在眼里。
老伯见春烟站起身来,准备跳车,恐怕她摔掉了腿,急忙勒住马。春烟再也无法忍受,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好在被雨水浸泡的泥土松软非常,给予了她一个缓冲。
顾轻连忙拿好包裹,跟着她一起下了马车,还不忘从袖口拿出一些散碎铜元放到老伯的手中。
“老伯,多谢您搭我们一程。实在抱歉,丫头又想起来伤心的往事,您先赶路吧,我同她一块走回去,还有不远就到城里了。”
老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丫头的性子跟她娘一样烈。”说完,猛抽了一下鞭子,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顾轻多年在街头卖艺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让他积累出高超的识人本领。从他第一眼看见老伯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忠厚老实之人,绝非说谎黑心之辈。
只是此时春烟的伤心,他也看在眼底。
他并非是没有原则的人,但对于一个逝去的可怜女人,生前爱过哪些男人,他毫不在意。
他只希望她的丫头,能少承受些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