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厅长也是个戏迷,兴起时还能唱上两句,带你去是为你让你见见世面。到时你不必慌张,大方应对便是。”
颜酌并未回应,只是在心里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没甚么怕的。从小便在戏班子长起来,虽然学戏的年龄晚,但熏也熏出来了。
他小小的手掌和胳膊,撑起整个身体,撑起了对京剧最初的喜爱,也撑起了荣福堂的一片天空。
叶小菊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日头已经升得老高。
“走吧。”
他欣赏的看了一眼颜酌,他从不吝啬对他的赞美,也不怕宠坏了他。现在的颜酌已经能够将“拿大顶”玩的自如了。叶小菊从未打过他,不仅是看着师兄的脸面,多半也是由于颜酌自身努力。
上海绅公馆,静静的立于华山路一隅。
颜酌跟在叶小菊的身后,看着面前的青砖青瓦、素粉外墙掩映在梧桐树下,散发着浓郁的书卷气息。
想不出那警局厅长竟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叶老板,承蒙不弃光临寒舍,致使小舍蓬荜生辉啊。”
厅长匆忙几步迎了过来,才从警局里连夜处理了码头械斗,这会儿身上还穿着黑色制服,戴一顶黑帽盖白帽箍的大盖帽。边走边将皮带上挎着的佩刀卸下来。
颜酌小心翼翼的踩在拼花地板上,百叶窗将清晨的阳光分割成零碎的金色,盛夏便肆无忌惮的铺开了。
他看着厅长威风凛凛的模样,却对师父极其恭敬,心中暗暗佩服师父的地位。这一年多,随着师父奔走于上海和南京之间,所到之处,大家都是巴结奉承着,还从未见过谁当众驳师父的面子。
“多谢厅长抬爱,今日特领了我的徒弟一同前来。”
叶小菊和颜酌的契约为期三年,三年之内,徒弟必须为师父效力,而且这三年的演出收入也全部归师父所有,第四年才可以经济独立,养家糊口。
算来,颜酌还要六年才能归家。
厅长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仿佛比邀请到了叶小菊光临‘寒舍’还要惊喜。
“听闻叶老板从不收徒,想当年连皇亲国戚都拒绝了。不知道这个徒弟是从哪得来的宝贝,能得您如此青睐?”
叶小菊罕见的泛起笑意:“的确是宝贝。”
见叶老板打开了话匣子,厅长也不顾及的攀谈起来:“唤作什么?可是跟叶老板一样唱旦角?”
叶小菊并不忙着介绍,而且吊一吊他的的胃口,玩笑了一句:“厅长莫不是觉得我的旦角唱得不好,所以急着抬爱后生了?”
他曾经为着颜酌入行的事仔细斟酌过,最终不许他入旦行。是因为他觉得旦角的演艺生涯太过短暂。何况,他也有个私心,他实在太怀念师兄在台上那英俊潇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