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我便带着春烟离开荣福堂,去浪迹天涯。”
禹颉错愕的愣在原地,憋红了脸,终于爆发出一阵大笑,惊得马儿嘶吼一声,不住的驻蹄。
最终他的鞭子也没有落下,而是掉在了地上,有气无力的骂了句:“滚。”
顾轻重重的磕了个头,转身离去。然而没走几步,还是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师父。他很内疚,因为自己忤逆了师父。可他并不后悔,因为他要保护春烟。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禹颉的脑海中充斥着不同的画面:
春烟的娘在烛光下对着他嫣然一笑;
春烟被杯子砸破的额头;
颜酌离开家时,那决绝的神情;
段奉节离开荣福堂时,闪着的泪花;
还有顾轻那句“我便离开荣福堂,带着春烟去浪迹天涯”……
禹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在辽阔的天地间,步履蹒跚,几根白发悄然爬上了发梢。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终于将徒儿们完好无损的带回到荣福堂。
一夜,噩梦连连。
鸡叫三声,禹颉起身准备漱口,洁面。整个身子无比沉重,头也浑浑噩噩。起床时,才发现今日伺候他穿鞋的不是柳尽欢,而是顾轻。
顾轻半跪在地上,将师父那一双大脚,放到鞋里。
禹颉斜着眼瞧他,没有故意为难他,却也没给他个好脸色。接过顾轻端来的茶杯,猛喝一口,又重重放下。
直到顾轻一直伺候着他洗了脸,又漱了口,方才开口骂道:“滚出去练功!”
算是原谅了顾轻昨晚的“大逆不道”,终究是自己看到大的孩子,他对顾轻有很深刻的感情,并不像在对待弟弟和徒弟。他心疼着顾轻,就像疼自己儿子一般。
顾轻行了礼,走到门口时,又听见禹颉呵斥道:“这三天别吊嗓子!若是伤了嗓子,我打断你的腿!”
“哎!”顾轻重重的应了一声,眉眼都是笑意的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柳尽欢转着水蛇腰,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将早饭端到禹颉跟前。
“老爷,方才我见顾轻出去,他的嗓子是真伤着了。”
柳尽欢的语气里都是关心,她家里的亲戚不多,顾轻又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疼得紧。
“我心里有数!”
禹颉嚼着煎饼果子,经不住想起当年他替师父卖命的时候,一方简陋的戏台子,他愣是唱了三天三夜的老生,唱到咳血。休息了没两天,照样恢复了过来。
“孩子们不能纵容的娇惯了,要懂得吃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顾轻是个好苗子,我的志向不在荣福堂,也不在北京城。”
柳尽欢一向是最信任老爷的,此时也不例外,但心疼还是心疼。手上没闲着,又给禹颉盛了一碗豆浆。主动岔开话去:“顾轻那孩子,好像真瞧上春烟了。”
见禹颉没有反驳,还在大口的喝着豆浆。她便又继续说下去:“只是身份摆在这,论起来,顾轻可是春烟的舅舅,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传出去可不好听。”
“虽不是那个封建的大清朝了,可是表哥、表妹的在一起,我倒是也思想开化看的开。可是舅舅跟外甥女在一起,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禹颉的眼神空洞,食不知味,仿佛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年前。木然的说着:“她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