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吃点东西，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唱到什么时候。我只能帮你顶一场。”

说完，程之问大踏步的离开。即便他决定上场表演，也不能从荣福堂的后台出场，这是柴班主的底线。

程之问笔挺的身板出现在戏台上，白家众人微微错愕，这一场本该顾轻演出，不知为何临时换成了程之问。

像白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最注重规矩，未通知主顾，随意更换变表演曲目，是对东家极大的不尊重。

铿锵的鼓点伴随着程之问高亢的唱腔，川剧名段《肖方杀船》拉开帷幕。讲述的是水贼贪恋秀才的妻子，将二人骗上船，杀害秀才，霸占其妻的故事。

表演难度极大，不仅包含着川剧中的变脸、吐火、踢慧眼、顶油灯，甚至还有失传已久的藏刀。

荣福堂的后台，大家慌乱的脚步因为程之问的雪中送炭，放缓了不少。紧绷的神经却一刻也不敢松弛。

马四不知从哪拿来了几块糕点，用草纸精致的包好，递给顾轻：“待会唱戏需要体力，中午都没见你吃什么。你若真晕在了台上，师父还不剥了你的皮！”

顾轻接过那点心，却七拐八绕的捧着到了春烟跟前，柔软一笑，如初春的一抹朝阳，试探的，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温暖又明媚。

“天不亮我才吃的早餐，早上惹你生气，我一直很内疚。中午滴水未进，我都快要饿昏了。”

春烟低着头，默不作声。

“可是这点心给你，是你喜欢的膳食斋的糖酥，好吃的都给你，你别和我生气了好吗？”

马四在他俩身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拿师弟给的东西借花献佛，果然俊俏小生的话都不可信。

“留着力气去拿这甜言蜜语哄二小姐吧，以后攀上了高枝，想吃多少糖酥也是有的。”春烟的话像尖锐的匕首，刺的他胃痛到**，他知道春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从小没有母亲，性子难免刻薄些。

“我不是这样的人，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顾轻捧着点心的手，愈发沉重。尴尬的悬在半空中，仿佛是被人搁置的丑角。

戏台上，程之问变脸技术干净利索，本脸赏心悦目，引来小姐和太太们一阵惊叹。

他的变脸方法是师父禹颉亲自教授的“拭暴眼”，如今拿来替荣福堂解围，也不算辜负。他在戏中扮演的是水贼肖方，听闻船到无情渡，杀夫夺妻的阴谋即将达成。

大叫一声：“金大用!”，身若风车旋转一圈，两眼横划了一条黑杠。

又吆喝了一句：“你不得活!”

继而丢帽、飞衫、执刀……直冲后舱。

一把两尺多长的明晃晃的钢刀，一会儿出现在看客和剧中人物面前，一会儿又不知去向，将剧中人物肖方的阴险、狡猾和毒辣展现的淋漓尽致。

白府上下看的几乎入了迷，作为中国最早的魔术，简直意犹未尽。

只有在台下陪着白老太爷喝茶的禹颉铁青着一张脸，心里五味陈杂。当年他在众多徒弟中，唯独选中了程之问去教授他川剧变脸。

却不曾想，祖师爷留下来的本事，就这样白白的落于人手。程之问离开了荣福堂，禹颉不仅失去了一个大徒弟，也将祖辈代代相传的中华传统瑰宝置于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