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您看您这怎么话说的,我哪儿敢啊,都怪我这张臭嘴,要不我替您抽它?”马四作势要打,不过他并没有真的打,余光还在瞄着春烟。
见春烟憋着笑,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嘴里还是不忘调侃:“姑奶奶就饶了小的这一回,下次我若再乱嚼舌根,定少不了这顿打。”
春烟抿着嘴乐时,帘子被拉开,白凤娇灰头土脸的走出来,神情决绝,仿佛受伤的小鹿。直接无视掉了春烟,眼圈里含着泪,朝着拐角处跑去。
春烟愣神的片刻,顾轻在身后叫了她的名字。
“我方才问你的,你还没有回答我。”他伸出手,想要将她鬓角的发丝缕好,只是被春烟下意识的躲过了。
她冷冷的问:“什么?”
顾轻看着她向后退了半步,心痛感蛰得他连带着胃都跟着一起疼。
“你有没有用午膳?”
“用了。”春烟的回答简洁明了,甚至都没正眼看他。
“你还在生我的气,早晨的事是我的错。”顾轻的语气迫切,他怕一转眼的功夫春烟又跑了。
“我不该站在师父这一边数落春烟的不是,师父有荣福堂,师娘有师父。我只有春烟。以后不管师父也好,姐夫也好,都越不过春烟去,好吗?”
顾轻的话语极其温柔,但因着急切,这温软的话也显得像是敦促。
见春烟始终不做声,顾轻拈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一直担心你,饭也没吃,水也不曾喝,这会胃也开始疼了。”
春烟抽回了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马四已经在身后催了:“二爷,该上妆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荣福堂戏班子里的其他人,纷纷往自己身上套上行头。
顾轻将马四倒给他的温水喝了两口,暖暖胃。知道春烟用过午膳,担心便少了一分。至于解释么,来日方长,他相信日久见人心。
顾轻小心翼翼的将白家老太爷赏赐给他的点翠拿出来,修剪的光秃秃的指甲滑过翠鸟光滑的羽毛上,仿若百只灵鸟即将在头上迎风起舞。
顾轻爱戏曲,也格外珍爱唱戏用的道具,于他而言,每一件戏服,并非简简单单的衣服,而是陪伴他走过四季的铠甲。
春烟瞧见那奁点翠,登时觉得一阵反胃。百十只翠鸟,就这样活生生的被人拔去了羽毛,血腥里惊恐的眼睛与逐渐凋零的生命,换来的就是旦角儿脑袋上那一抹蓝色。
她接受无能,正在暗自思量时。程之问推开门进来,大家面面相觑,方才还忙乱的身影,顿时纷纷安静了下来。
“你还敢来?叛徒!”马四瞪着他,剑拔弩张的气势,使周围的空气都冷到了冰点。
程之问没有理会他,昔日同榻而眠时,他了解这个师弟的个性,快意恩仇,睚眦必报。
顾轻正准备往脸上涂油彩,果然跟柴班主想的一模一样。两个戏班子轮着表演,柴班主可以让徒弟们轮番上阵,有些徒弟还没有机会露脸。而荣福堂没有人了,只能让顾轻一场接着一场的顶上,直到把嗓子唱破。
“下一场我来吧。”程之问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重重了按了下去。
“师兄……”顾轻不知道该是感激,还是心酸。仿佛他的大师兄又回来了,总是在他遇见危难时挺身而出。只要有大师兄在,他便不必坚强,更不用逞能。
“可是你怎么跟柴班主交代……?”顾轻知道他不该对他心慈手软,可是他忍不住。尤其是面对着一个替自己解围的,曾经的大师兄,他的心冷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