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我的用我的,荣福堂里的事却好像跟你沾不上边儿。今天要去给白家老太爷祝寿,你到好,还去上学!”
春烟早已经习惯父亲没来由的责骂,将鬓角的碎发藏回耳后,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哪里知道白家老太爷要过生日,从来没人跟她提起过。
“我让你在家里帮着做事,女孩子不要三天两头往外跑,抛头露面。你倒是好,干脆去念了个什么女子学堂,和我对着干。喝了两天洋墨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跟你那个死去的妈一模一样。”
春烟听他提起自己的母亲,还是用这样污浊的话语,一下子急了,大声顶撞着:“不准你说我娘!”
坐在一旁的柳尽欢还在精心的化着眉,仿佛这边的争执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禹颉的脾气也上来了,大踏步的走过来,一把扯下她的书包,将里面的画板、铅笔摔了个稀巴烂:“叫你上学!我说你娘怎么了?你娘就是死有余辜!”
春烟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用袖子抹了一把,瞪着他,目眦尽裂。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每天打徒弟,骂家人,对待发妻始乱终弃。自诩为师父好像很了不起。小节受辱的时候,你却是躲在背后。徒弟们每天卖艺,你为什么不粉墨登场?你只不过是打着师父的幌子,挥霍着建立在徒弟们血肉之上的安逸生活!”
那一串串珠链,一个个翡翠玛瑙,戴在柳尽欢的身上何其璀璨夺目。而徒弟们每天穿的用的,与叫花子无异。春烟恶心他,也恶心他们。
“春烟,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柳尽欢合上了化妆匣子,看着平时话不多的丫头,此刻竟然像着了魔一般,控诉着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自从颜酌离开后,柳尽欢的心也空了,准确的说,是她的心也跟着颜酌留在了叶小菊的家里。她那如同掌上明珠一般的儿子,为了戏班子退学,学戏。然而春烟一个丫头居然能够去堂而皇之的上学,让她如何能忍受。
禹颉挥起巴掌,看着春烟扬起的一张小脸,刚要落下,顾轻恰好推门进来。
徒弟不加请示,擅闯师父、师娘的卧房是大不敬,恐怕少不了又是一顿板子。
“师父,白家派来的人已经再三催促了。误了老太爷寿诞的吉时,咱们担待不起啊。”
顾轻走到春烟的前面,为她挡下了那即将落下来的巴掌。看着春烟散落一地的画板和美术刀,他的心揪起来的疼。
“滚!”
禹颉怒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她。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敦促着徒弟们收拾戏箱。
顾轻小心翼翼的蹲在地上,将她摔断的笔逐个捡起来。
柳尽欢皱了皱眉,不再看春烟,温和的对着顾轻说:“昨儿颜酌写信来了,还问幺舅的安。”
提起颜酌,她总是眉眼含笑,仿佛遗失许久的灵魂,终于附体了。
顾轻已经将书包整理好,重新放回到春烟怀里,起身微笑着说:“不知外甥现在是不是又长高了。”
春烟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她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他吃的穿的都比别人要好。以前还以为是因为他格外优秀,原来竟然是因为他是那个魔鬼的小舅子。
多么荒诞。春烟抓紧了书包,转身走了出去,连给姨娘行礼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