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裴秀容在另一间包间等了大约两刻钟,顾子言面含春风的在她面前站定,“儿子已同孟姑娘说好,还请娘辛苦一趟,过几日去李老将军府提亲。”
鲜少见他这样意气风发,裴秀容笑着打趣道,“成亲的日子可定下了?”
“尚未,不过,越快越好。”顾子言顶着通红的耳朵面不改色道。
“回去后我去请人算算日子,尽快将此事定下来。”
“好。”回去的路上,顾子言坐在马车里,总是情不自禁的发着呆,时不时咧一咧嘴角,看样子更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看的裴秀容一阵发笑。
顾子言的亲事最终定在了五月初八,满打满算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老将军本不打算这么早就将孟为霜嫁出去,还想留她个一年半载的,顾家其实并不是他心目中最好的选择。可一来孟为霜年纪也大了,二来她在将军府中实在是处境尴尬。
裴秀容将上次两人见面,孟为霜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的事提了一嘴,老将军立刻沉默了。
当初这亲事可是皇后娘娘亲自出面牵的线,就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李家也得重视起来。
老将军特意嘱咐管家去请人孟为霜新做几件衣裳。姑娘家都爱美,若不是迫于无奈,孟为霜何必穿一件旧衣裳去见自己未来的婆母?
“老将军,秀容没有别的意思,”裴秀容解释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是真心喜欢孟姑娘,跟您说实话,我家子言也对孟姑娘动了心。若是为霜嫁进来,我定把她当成亲女儿一般疼,顾家要是有半点对不起她的地方,您尽可以找上门来。”
顾家的事老将军也有所耳闻——自从皇后娘娘帮着说和,老将军就叫人去仔细的打听一番,听说那常茹进府三年无子,裴秀容也从没张罗纳妾的事。
还有顾子言的住处是另开了门的,相当于是独门独院,且裴秀容并不掺和几个孩子房里的事,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人家,又是裴秀容亲自求来的儿媳,只要孟为霜自己不瞎折腾,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不错。
略一思忖,老将军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大婚之日也如裴秀容所愿定在了五月初八。
定下亲事后,孟为霜就不必像以前一般整日参加宴会,而是待在将军府备嫁。虽说那嫁衣不用自己缝,可最后收尾时还要她亲手绣几下的。还有嫁了人,为了表示对公婆的孝敬,须得缝些小物件表示自己的心意。
这个孟为霜倒是极为熟练,从前家中不宽裕,她娘就是这样接些手工活来补贴家用,她心疼她娘,便也跟着分担些,时间一长,也算是熟能生巧了。
担心亲事定下后孟为霜招人说嘴,裴秀容特意吩咐了顾明璟,让她多叫孟为霜出来逛逛,一旦发现她情绪不多就立刻汇报。
有顾明璟在,裴秀容不放心两个姑娘的安全,又派去了以冬雪为首的几个丫鬟陪着。正赶上书院放假的顾子然好奇未来大嫂的“庐山真面目”,撒娇耍懒也要跟着。怕还没到手的媳妇被蔫坏儿的弟弟给吓跑了,顾子言一下了值也往那边跑。
从前顾子言都是早出晚归,自从说了亲事后工作效率都提高了,每日至少早走半个时辰,看得同在一屋当值的上司直乐呵,“年纪轻轻的,还是应该多点朝气啊。”
孟为霜在人前并不是多话的性子,可有顾明璟拉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她也渐渐自在许多,这中间又有顾子然时不时插几句嘴,等孟为霜反应过来,她的事都被顾子然问得差不多了。顾子然甚至连将军府中哪个嫡出小姐最讨厌她、哪个庶女明面与她交好背后却记恨她,等等都说的八九不离十。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岁,仍然带着少年稚气的顾子然,孟为霜心里不可谓不震惊。小小年纪就能将人心看得如此透彻,将来长成后又该是何等厉害!
好在孟为霜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琳琅满目的成衣铺转移。
顾明璟带她来到了京城最大的成衣铺——折颜阁。
听说折颜阁的成衣和布料都是有价无市,款式和纹样也是京城各大铺子的风向标,最新最好的布料都能在这里找到。
可惜往往刚一上市就被贵人们一抢而空,孟为霜从前只是听说过,还从来没有资格这样近距离观赏——毕竟,折颜阁发展到今天,没有象征贵宾身份的玉牌,是进不来的。
“璟儿,”孟为霜拉住她,难得有些窘迫,“折颜阁的成衣价钱太贵了,我怕是负担不起,不如我在这里等你们吧。”
此话一出倒是让顾子然对她刮目相看,毕竟多的是人打肿脸充胖子,像孟为霜这般没有先想着如何哄骗顾明璟替她掏钱,而是直言自己窘境的,却是难得。
“孟姐姐莫怕。”
顾明璟得意的看了顾子然一眼,像是在说,怎么样,没想到吧?
“单凭我每月的银钱也是负担不起的,”顾明璟也不是个傻子,若孟为霜真的把她当笨蛋糊弄,她必定掉头就走,“可是咱们有这个!”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翡翠玉牌,上面用隶书写着一个大字——“顾”。
“临出门前我从娘那里把她的玉牌要来了,孟姐姐有所不知,这折颜阁乃是我娘的嫁妆,店主秦叔是我娘的长辈,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怎么管事了,可只要拿出这枚玉牌,咱们今天所有的花销都不必掏钱!”
孟为霜瞪大了眼睛,早听说顾太傅夫人嫁妆丰厚,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丰厚法!
不过她自认为还没有厚脸皮到还未成亲就占顾家银钱的地步,全程只帮着顾明璟挑选衣裳,顾明璟要帮她买,她只摇头说自己的衣服足够了——其实哪里够呢,唯一能穿的出去的也就只有几件老将军叫人给做的衣服,还是春装,其他三季一件新衣也无。
孟为霜微微低着头,自嘲的笑笑,哪怕到了谈婚论嫁之时,她也仍然想努力维持着虚无缥缈的自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