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裴秀容果真开始四处参加各家举办的赏花宴,京中皆知顾子言已与常茹和离,见她难得现身,还是为了顾子言的亲事而来,即便心里再怎么看不上她的商户出身,见了她也是十分热情。
裴秀容哪还看不出来那些人眼底的不屑一顾?
那些人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知这样的眼神裴秀容见多了,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在探明了这些人的身份以后,裴秀容毫不犹豫将这几家的女儿从备选名单上划掉——有这样的母亲在,还能指望教出什么好闺秀来?虽然歹竹出好笋也不是没可能,但她可不敢赌。
苍天不负有心人,裴秀容在一次宴会上遇到一位内敛沉稳、长相明艳的姑娘,单看她的长相可能不符合京城绝大多数世家选妻的标准,用旁人的话讲叫“透着一股子媚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而这时世家主母都是要模样清秀、温婉可人的,这位姑娘的“攻击性”未免太强了些。
可裴秀容就是一眼看中了她。
裴秀容不过在她附近小站了片刻,就听见附近有不下十人对她评头论足,说出的话极为难听。
她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孤身一人坐在席上,默默的承受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有些话不是你不想听就可以真的无视的,然而这位姑娘丝毫没有羞愤或怯弱之态,反而用良好的体态来应对风言风语。裴秀容顿时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她要找的人吗?
有如此涵养,再多加指导,足以胜任一府主母。
看她不慌不忙,自有一番气度,这样的人必定韧性十足,若是将她与顾远卿凑成一对,想必定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裴秀容立刻叫人去打听那位姑娘的姓氏,方知原来她姓孟,名唤为霜,乃是寄养在李老将军府的孤女。她的母亲是老将军的庶女,不过并不得宠爱,被老将军夫人远嫁以后就没了消息。
听说父母双亡以后,孟为霜险些被当地的恶霸强纳进门,不得已连夜逃跑,拿着其母亲留下的遗物进了京——那是一块玉佩,李家的每个孩子都有,从出生起就佩戴在身上,是李氏子弟的象征。
老将军怜惜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双亲,便安排她在府中住下。三年孝期一过,便让将军府的人带她出来相看,只是一来她不得将军夫人喜爱,二来身世坎坷,虽有将军府这层关系在,可生得太过妩媚,不得贵妇们的喜爱。更有甚者,认为她是天煞孤星的命,克父克母克夫,不愿意与她接近。
裴秀容倒没有那么多忌讳,哪有他们传的那么可怕?要她说啊,传话的人还是太闲,好端端的,人家孟为霜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凭什么要被她们如此编排?
暗暗记下这个姑娘的名姓,回去以后裴秀容就使人向宫里递了帖子——她要求见皇后娘娘。
这几年裴秀容与皇后越发亲近,虽然不知皇后当初突然对她以礼相待,究竟是真的一见如故还是有长宁这层关系在,又或是别的什么,但她知道人要懂得感恩,既然人家以诚相待,她就还以真心。
每隔一月,皇后都会主动邀她进宫坐坐。
这次她主动递了帖子,一见面惠皇后就打趣道,“真是难得啊,嬷嬷说你要见我我还以为她是说笑呢。”
裴秀容笑了笑,“臣妇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两位娘娘金安。”
“你倒是惯会省事的,”惠皇后笑她。
裴秀容十分厚脸皮,“我想着干娘和皇后嫂嫂总是听这些话,定是腻味的,我长话短说,您二位也能清净些不是。”
随着她与皇后的交情渐深,加上每次进宫太后都待她十分和善,并没有因为长宁而对她心生怨怼,裴秀容心底里是十分亲近二人的。
惠皇后甚至流露出了要认她做义妹的心思,并直言清和帝已经同意并替她选好了封号,不过被裴秀容拒绝了。
顾家如今已经够惹眼了,树大招风,她能有机会与大盛身份最尊贵的两位夫人交好,已经难得,并不渴求什么。
见她意志坚定,这认亲之事便作罢,不过那之后,她在淑娴皇太后还有惠皇后面前态度要自在许多。
“又在唬人!”惠皇后白她一眼,“还说福来会耍宝呢,我看你啊,比他还能忽悠。”
“那我就多谢皇后嫂嫂抬举了。”裴秀容老神在在,“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有事要烦劳娘娘。”
“哦?”
“子言先前的亲事不顺,托我替他相看,我挑来挑去,倒是真看中了一位姑娘。这位姑娘您也认识,就是寄养在将军府里的孟为霜孟姑娘。”
“我有心想让子言同她见个面,可我同将军府实在没什么交情,就托到您这儿来了。”
“原来是孟表妹。”惠皇后摇摇头,“你可听说过她的传闻?我虽然见过她几面,也知道她是个不错的姑娘,只是运道不好才被耽搁到现在。可是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是顾子言的继母,迎这样的姑娘进门,如何向顾家交差?一旦此事传扬出去,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就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