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真帝躺在榻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耳边忽然响起当年先帝去世前再三叮嘱他的话。
“……储君之位,当立嫡立长,断不可乱了尊卑。一旦嫡不成嫡,尊卑不分,我大盛危矣。”
“你可知朕为何在一众庶子里偏偏选中了你,那是因为你的兄弟当中,唯有你,登基以后不会赶尽杀绝……”
“……只要你日后做一个贤德的君主,其余障碍,朕会替你扫平的。”
先帝杀伐果决,赏罚分明,崇真帝一直盼望着有一天夜成为他那样的人,可他的心性注定他与人人敬仰先帝是天壤之别,但这不妨碍他对先帝的孺慕之情,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自他登基的这些年,先帝的音容相貌早已模糊,然而这番话,却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一夜不眠直至天明。
第二天一早,崇真帝一下早朝便出了宫,直奔长宁郡主府。
许是昨夜先帝入梦之故,崇真帝总觉心下不安,想到自己唯一的嫡女被关起来后便没了消息,崇真帝直接命人打开了郡主府的大门。
府中一片死寂,郡主府占地面积不小,到底是帝后唯一的嫡女,整个郡主府加起来比中等世家的宅院还大,然而越是这般,越能显出院中的凄凉和冷清,路上连个来来往往的侍女都见不到。
崇真帝一看便皱了眉头。
他虽然有教训长宁之意,可是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委屈,眼看着院中落满了枯叶,竟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崇真帝已是微微恼怒。
待到被面色苍白、几次险些晕过去的侍女带到长宁所住的院子里,饶是脾气还算温和的崇真帝也不禁破口大骂,“荒唐!简直荒唐!”
难怪偌大的郡主府连个下人也见不到,原是都聚在一块嬉耍,甚至还有宫女和太监当众抱在了一起······场面实在不堪入目,崇真帝暴跳如雷,直接叫禁卫军将人拖下去杖毙。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摆上了几具尸体,余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崇真帝已经不敢去想长宁现在是何面目,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崇真帝依旧被翻涌而来的臭气熏得头晕脑胀。
只见昔日威风张扬的长宁,被人用铁链拴在墙角,吃喝拉撒都在屋子里,地上满是食物的残渣和排泄的秽物。
长宁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眼色,头发也打成了结垂下,又脏又乱——被关在房中不见天日,长宁的神智早已不大清醒,感觉有人靠近,当即抱头呜咽。“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崇真帝几乎掉下了眼泪,他丝毫没有嫌弃的走过去,怕吓着女儿,特意放缓了语调,“宁儿,宁儿别怕,我是父皇啊,父皇来看你了。”
“呜呜······父皇?”
“对,是我。”
“骗子!就是父皇把我关起来的!呜呜·····父皇和母后都不要我了······你们都是骗子!滚开!不要过来!”
见她如此抗拒自己的靠近,崇真帝真是既心疼又悔恨,他一心想着让长宁吃些苦头,以后不敢妄为,却忘了君心最易为人揣测,他想让长宁长长记性,在旁人眼里,或许却是他就此厌了长宁。
叫来两个侍女,崇真帝打算先带长宁回宫,至于君主府的其他人,自然是让禁卫军仔细审问——一定要找出始作俑者!
崇真帝摆出如此阵仗,旁人想不知道都难,贵妃刚从香甜的梦中醒来,就被人告知陛下一早出了宫,还带了长宁郡主回来。
“那个小贱人,陛下怎么突然想起带她回宫了?”
不管贵妃多想,储君的诏书迟迟未下,长宁又是三皇子的亲妹妹,可能崇真帝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会引得众人浮想联翩。
“听咱们的人说,长宁郡主好像有些疯疯癫癫的,可能是出了什么事,陛下才……”
“不行,我总觉得这心里不得劲,你去,把五皇子请来。”
贵妃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便想同儿子商议一番,谁料五皇子一来就皱着眉头,像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