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越是这样,小丫鬟就越害怕。今日本不是她当值,只是那人生了病,她便临时顶了上来。小丫鬟才进宫里一年,哪里见过像长宁公主这般阴晴不定、动辄打骂的主子,这会儿吓得腿都软了。
见她迟迟不动,长宁一把掀开被子,三步两步走到她面前,狠狠的扬起了手臂。
“住手——!”
门被人突然打开,皇后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她背着光,叫人一时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母后~”见她出现,长宁公主懊恼的跺了跺脚,“您不能总是打断我教训下人,以后女儿在宫中该如何立威?”
事关宝贝女儿,皇后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无论长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要她对着皇后撒个娇,卖个乖,皇后总会做出让步——这也就导致长宁公主形成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她的一切要求皇后都会满足。
可是她忽视了一点,没有人能永远宽容他人,即便那人是惯常思维里的老好人。
“立威?”皇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你的立威,就是不分对错,只要你烦了,恼了,就可以随意打杀吗?你这是立威,还是结仇?”
长宁再蠢,也意识到这会儿皇后的态度不对劲,“母后,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丫鬟战战兢兢的,好像女儿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似的。您也知道,女儿整日躺在**,连院门都没迈出一步,一时烦闷,脾气就急了些。”
皇后虽然脾气温和,可她要真是那种懦弱无能之人,一早就被贵妃吞得骨头渣子也不剩了。
只是每次她教导长宁,她都乖乖应是,窝在她怀里一个劲儿的讨好,她又出于某种不可说的愧疚之心,一直对长宁多有纵容。
可这一次,长宁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她不能接受。
说白了,皇后气恼的,不是长宁公主随意打骂下人——主子教训奴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皇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今日突然发火也不是为了体恤宫人。她真的难以容忍的,是长宁的胡作非为、自以为是。
皇后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自己走到主座上坐了下来,长宁公主眼睛飞快的眨了眨,故意光着脚走到皇后面前,上半身伏在她的腿上,“母后,宁儿知错了,您消消气,莫要为女儿气坏了身子。”
“哦,那你说说,你错在何处?”
“女儿,女儿……”长宁公主目光游移,她哪里是真的知错,不过是哄劝皇后的次数多了,张口就来。现在被这么一细究,竟卡壳了。
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皇后目中的寒光更盛,微微屈起手掌在桌上扣了扣,一下一下,仿佛直接打在长宁的心上。
“阿嚏!”长宁揉揉鼻子,“母后~女儿好冷,咱们到**说好不好?”
然而回答她的,是皇后似审视、似冷淡、似厌恶的灼灼目光。
厌恶?母后怎么会厌恶自己?长宁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不过很快就被她抛到了脑后。母后可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方才一定是她看错了。
长宁公主平日里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脑子,这会儿转的飞快。
“母后,女儿不该不听辩解就训斥那个小宫女,何况她也没做什么,女儿这样只会让人觉得女儿专横跋扈、盛气凌人,长此以往,于女儿的名声有碍。”
对!就是这样!长宁越说越有底气,心里甚至美滋滋的,还是母后惦记着她!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意识到这一点呢。
只是她的洋洋得意落在皇后眼中只觉得讽刺至极。
单看长宁的反应,她根本就是忘了前几日她曾经对人做了多么歹毒的事,如此暴戾妄为,毫无愧疚之心,她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她以前,简直是大错特错!
“看来你是全都忘了,我问你,秋猎的最后一日,你都见了谁,做了什么?”
“女儿没做过什么啊。”长宁满心茫然,“那日女儿的衣裳被一个贱人给弄脏了,不得已换了一身骑装,谁料刚进了猎场没多久,就遇上了发了狂的老虎。后来女儿惊了马,差点命丧虎口,多亏一郎君从天而降,救了女儿一命。”
想起那人周身的冷香还有疏离的气质,长宁未出口的话被她咽了下去,红着脸,低下头,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子难为情。
“母后,女儿有一事相求。您替我同三哥说说情,三哥始终不愿把那人的名姓告诉女儿,可女儿,女儿还想当面谢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