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今日是除夕,顾远卿特意提前了半个时辰回来,不过即便如此,他回来时天色也已是微微擦黑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顾子白看着桌上摆着的菜一半以上都是他爱吃的,不禁期待的搓搓手,一副“我准备好开动”的模样。顾远卿作为一家之主,简略的说了几句对亲人的祝福和新年的期盼,家宴便开始了。
后厨的大师傅不仅很好地考虑到了每个人的口味,而且将菜量控制的十分准确——刚好能让人把菜全都吃光,还不至于太撑。
顾子白几乎两眼放光的盯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菜,一等顾远卿宣布可以吃用了便飞快的夹了一筷子。
他胃口一向很好,只要是他喜欢吃的,哪怕只有一小口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见他吃的这样香,席上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多用了几口。
一顿饭下来,吃的心满意足的顾子白瘫在椅子上轻轻拍着自己鼓起来的肚皮,突然感慨道,“这么好吃的菜,要是阿姐也在就好了。爹爹,阿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顾明玉被送进无业寺的来龙去脉顾子白并不知情,他到底年纪还小,顾远卿尤其不希望让他知道自己的阿姐究竟是怎样一位嘴甜心苦、心狠手辣之辈,只说顾明玉被寺中的大师看中,进山学艺去了。
至于顾明玉为何放着好好的侯府小姐不做,偏偏要将自己放逐进深山老林,就不在顾子白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在他看来,阿姐一向有分寸,既然阿姐愿意同那位大师学艺,想必大师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他唯一感到可惜的,就是阿姐连过年也不能回来。
“我都想阿姐了,阿姐一去就是几个月,怎么连封信也不写?难不成是乐不思蜀,把我和哥哥给忘了?”
被关在无业寺逃生无门,每日还要苦修的顾明玉:“……”
“再等等,”顾远卿安慰道,“等到明玉学有所成了,爹爹定派人去接你阿姐。”
顾子白点点头,“那子白乖乖的,等阿姐回来!”
这边顾子白心心念念着久别的阿姐,远在京城的武宁侯府也有人旧事重提。
同样是家宴,人丁兴旺的武宁侯府就要热闹多了。宴会的桌子从正厅的主座一直排到靠近门口的位置,两侧坐满了侯府的嫡系。
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加在一起乱哄哄的,待到武宁侯顾伯易带着侯夫人顾宋氏出现,原本还人声鼎沸的席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即便是在族人面前,武宁侯也一向是不苟言笑——在侯府的一众嫡系眼中,顾侯爷可谓是面若寒霜,叫人望而生畏,恐怕也只有还在福州的大房长子顾远卿才能惹得侯爷变脸吧。
如果说顾远卿是言简意赅,那顾伯易可谓是惜字如金了。他同顾宋氏落了座,看了众人一眼,便端起了酒杯,“我敬大家一杯!”
一杯酒下了肚,顾伯易便拿起了筷子,“开动吧。”
早就饥肠辘辘的众人齐齐举起了筷子安静的吃着,在这样的佳节,每个人都希望来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所以即便过去的一年是否如意,此刻脸上也都洋溢着和乐的笑容。只是有人偏偏要做那跳梁小丑,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来讨嫌。
本来宴会开得好好的,几杯酒下了肚,过了最初的拘谨劲儿,席上的气氛渐渐升温,就在一片和谐之中,顾家四房的夫人钱氏,突然捂着帕子呜呜哭了起来。
她的声音本就尖锐,这会儿故意抬高了音量干嚎,真是叫人想忽视都没有办法——就像有人在你耳边用刀划在铜器上的声音,这已经不是你愿不愿意听了,而是根本忍受不了。
顾家四房的当家人顾四叔无奈的放下筷子,又气又恼,“你又闹什么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闹事的吗?还不给我闭嘴!”
“我不管!”顾钱氏故意要将事情闹大,根本听不进去劝,她用比先前还要高一倍的音量嚷嚷道,“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样就怎样!凭什么顾家人个个在这儿享乐,我们明玉就要在寺里受苦!我心里难受,哭一哭怎么了!”
怎么了,这话说得倒是有趣。
以顾明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性子,对于顾钱氏贪得无厌、爱占便宜的脾性向来是敬谢不敏,看到顾钱氏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虽然面上不显,可是眼底藏着的厌烦和嫌弃却是明晃晃的,心思浅的叫人一看便知。
这样高傲的人,又怎会同钱氏有什么交情呢?
偏偏钱氏左一个“我们明玉”,右一个“我们明玉”的,那亲热劲儿好像她才是顾明玉的亲娘似的。
这边闹出的动静成功引来了全场人的注目,就连顾伯易都放下筷子皱眉看了过来,“大过年的,老四家的,你这是闹得哪一出?”
当着顾伯易的面儿,钱氏自然不敢放肆,故作矫揉的捏着嗓子,“大伯,我这是替明玉苦啊,多好的姑娘,怎么就被人磋磨的进了寺里?那寺里可是吃人的地方,明玉进去了哪还能讨得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