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宁院出来,王氏便去了裴府的祠堂,秦氏的牌位便供奉在这里,只是被放在偏远处,且因长期无人打理,上面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见到那牌位,王氏嗤笑一声,屏退了众人,手里拿着三炷香对着它拜了拜,“我那素未谋面的姐姐,今儿个妹妹也来看看你,权当是全了这份姐妹情谊。”
给秦氏上了柱香,王氏转身便走,就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似的。
及至回了院子,王氏立刻叫人来换下了穿了一天的衣裳,也不叫人洗了,直接打发了人去烧掉,说是嫌它晦气,还让田婆子烧了艾草在屋子里头。忙碌了半天,夜色已经很晚了,王氏在榻上躺下,辗转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过了没多久便有人来唤她,“太太,那边又来信了。”
“什么?”王氏的睡意顿消,急忙从含夏手中接过一条与昨天样式无二的帕子读了起来,这次倒没有约她见面,因言说昨天的两件事情她只完成了一件,若是在晌午前另一件事还没办成,也不知那时她的宝贝女儿是否还完好。
折腾了一天一夜,只觉得头重脚轻的王氏狠狠攥了帕子在手上,嘴上咬牙切齿道,“快去叫人随便找个赤脚大夫过来!”
她昨日虽然同裴秀容说认识一位精通岐黄之术的老先生,其实不过是唬人的话,裴秀容缘何病倒,她还不清楚吗!那解药就握在她的手上,只要裴秀容按时服了解药,定能要到病除,这般对症下药,可不就是神医吗!
王氏几乎将馨兰院的下人们都散了出去,在街上寻了一个时辰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那人是个骗吃骗喝的,平日里就在街上给人算算命、写写书信,以此谋生。看他在那边摇头晃脑、头头是道的,看上去倒还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听说有一桩美差,只要他去装模作样一番,便能得一两银子,这算命先生立刻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这次让人去给裴秀容送解药,王氏虽然口上不说,心里实在是呕得很——就这么前功尽弃,她实在是不甘心。
可今早送来的绢布上,还夹着一缕裴珍儿的头发——当时王氏吓得脸都白了,那头发上绑着的红绳还是开春王氏亲自去庙里求来的。想到裴珍儿若是真有个好歹,她即便是天底下最富有之人,那银子又与谁人花呢。
不过即便这般,王氏也不想看见裴秀容活蹦乱跳的样子。见那算命先生被打扮的人模人样的,王氏摆摆手,索性只让田婆子带着人去长宁院,自己则躲在馨兰院里眼不见心不烦。
因那算命的装神弄鬼着实费了番功夫,等到田婆子带着人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太太,”田婆子笑得格外谄媚,“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解药放进去了,奴才是亲眼看见那个小贱人喝下的。”
王氏不厌烦听这些,摆摆手示意她退到一边去,既然那人吩咐的两件事已经办成了,如今只待晌午过后。
在王氏挖空心思的焦急等待中,终于,刚一用过午膳,门房那边便传来了消息。
只是这一次送过来的是一封书信,上面详尽地记载着当初被王氏的利子钱所害的那些平民百姓的住处——这所谓的利子钱,其实就是高利贷,当初王氏出钱,温氏出力,高额的利息让很多家庭支离破碎。
这次要求也很简单,只需王氏将当初坑害来的银钱悉数奉还。可王氏去哪儿能弄来这么多现钱?上面给定的期限是五天,五天啊,如此短的时间里要凑出这么一大笔银钱,可真是叫人为难。
一连几天,王氏都是铁青着脸。
长宁院里,借着王氏忙着筹措银钱的空挡,服了解药的裴秀容身子渐渐好转起来,从原来的久咳不愈,到现在面色红润、声音也有了几分力气,还要多亏了几个大丫鬟可着劲的给她调养着,一会儿喂些汤汤水水,一会儿拉着裴秀容去院子里散步——打从上次荣大夫直言裴秀容身子骨太差,夏竹每天的日常便是催着裴秀容去外面走走。这一来二去的,倒也养成了习惯。
而这一天,彻底好转的裴秀容正在里间捧着一本游记看的兴起,这段时间以来越发阴郁的春杏忽然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奴婢有罪,请姑娘责罚。”
裴秀容挥了挥手,眼尖的冬雪立刻抓住心虚不已的锦绣退了出去,屋子里只余下裴秀容和春杏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