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年长那么多,又白了头发,白语晖看着于心不忍,一手拉一个,试图拉两人起来,并道:“桂哥,桂嫂,你们这是干什么?在我们白家,可不兴动不动就下跪这一套,你们起来说话!”
“白大小姐,您不答应让我们和那位姑娘见面,我们是不起来的。”
拿下跪来威胁!
白语晖吃软不吃硬,便有些气恼了,“那你们……”
“你们就是那作恶多端假和尚的亲爹娘?”花姝颐站在房门里,双目猩红,满含厌恶与鄙夷。
桂哥桂嫂循声望去,容貌标致,身姿窈窕,不正是儿子嘴里说的美人相好么?
“姑娘,你就是我儿子的老相好?”桂嫂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颤抖地问。
花姝颐把对假和尚的恨意,全发泄在这对老夫妻的头上,怒斥:“什么老相好?我那是被他逼得!如今他进了刑部大牢,我恨不得敲锣打鼓放炮仗庆贺一番呢!”
桂哥桂嫂一听“儿媳妇”发狠骂人的话,瞬间就明白了:想要她留下自己的骨血,只怕难如登天!
原本打算起身的桂嫂,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桂哥也身形不稳,幸被眼疾手快的家丁扶住。
“晖丫头,我听下人说你院子里很热闹,这来一看,果真热闹。”唐氏由丫鬟们搀扶着,走进了院子里。
白语晖正为这事头疼,一想亲娘很有些见识,指不定有法子摆平这事,便上前挽住唐氏的手,“娘,您来得正好,便当一回女包公,断断人家的家务事。”
“那就进房再说。”
众人移步花厅,分别坐在了扶手椅上。
唐氏客气地提道:“在座的各位,仅有两位比我年纪大,尊你们的面子,请二位先说。”
因一屋子全是女人,桂哥怎么都不肯开口,硬要桂嫂代答。
“老夫人,说来不怕您笑话,我们两个开了一家客栈,生了个儿子,一家三口日子过得也算和美。八年前的一个冬日早上,我们夫妻忙着给客人烧火做饭,七岁的儿子在屋檐下敲冰锥儿玩,哪成想,竟被人拐走了。我们找了整整八年,终于找到了他。”桂嫂的神情逐渐颓丧下去,声音也变小了,“他犯了事,被抓进了刑部大牢,真是造化弄人。”
“咱们都是做娘的人,我能明白你有多难受。”唐氏出声道。
桂嫂伸手揉了揉浑浊的眼睛,“多谢老夫人理解,如今找回了儿子,却再也不可能领回家了。所幸花姑娘怀了我家的骨血,想请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等我伺候她坐完了月子,给她一大笔钱,随她留不留下。我们两个老的,哪怕拼了老命,也要把孙辈给养大。”
“你们说得轻巧,真当我年纪小,便什么也不懂?女人生孩子,是去鬼门关走一遭,弄不好就是去母留子,甚至一尸两命。我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被你们的儿子糟蹋已经是不幸了,怎能再自找苦吃?你们都别逼我,不然我这就撞柱子,把孩子给撞掉!”花姝颐站了起来,露出无惧死亡的神情,怔怔地出神。
还真应了白语晖的设想,三人说得不好,便要出事了!她赶忙劝道:“姝颐姑娘,切不可冲动行事!桂哥桂嫂想留下你肚子里的孩子,那也是人之常情。但孩子是你怀的,生不生看你自己的打算,没人能逼得了你,你千万别会错了意,做出伤害自己的傻事来。”
“白大小姐,你说得没错,为着他们,我犯不着弄伤自己的身子。”花姝颐目光冷傲,凝神看着桂哥桂嫂,“你们两个老的,也甭动不动给人下跪,真以为下跪就能让人心软吗?白老夫人和白大小姐会心软,但我不会。我劝你们不要再讲了,否则把我惹得烦躁不安,更视腹中胎儿为累赘,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桂哥桂嫂愣住了,久久不说话。
一个戏子,竟有这么傲的性子!唐氏看不惯,但不能反驳亲生女儿说的话,便劝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们的儿子走丢了八年,才让坏人把儿子都带坏了,如今姝颐姑娘怀了孩子,也该懂事了,总不会任性胡来的。今儿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我们只会把姝颐姑娘照顾好的。”
主人家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桂哥桂嫂也不好强留,便齐声:“那就有劳老夫人和大小姐照顾她,我们感激不尽。”
言罢,两人磕了三个响头,再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姝颐姑娘,我送你回房去。”白语晖柔声道。
“老夫人,那我告退了。”花姝颐行了福礼。
唐氏道:“姝颐姑娘,看在你还算尊敬我的份上,我便说几句话。他们寻子八年,没一天开心过。等刑部宣判,人能活着坐牢算好的,要是斩首示众,更没两个人的活路。你这样年轻,生个孩子让他们带,他们有个寄托,就能撑着一口气活下去。你别光顾着自己,断了三个人的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