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一桌子热菜冒出一缕缕白烟，渐渐消失了。

白语晖稍作沉吟，开口道：“玉凝姑娘言之有理，花二姑娘也不必担心没地方住。我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便是去外头赁一座宅子，再安排一些婆子厨娘们去伺候，让你舒舒服服地坐小月子。”

“让白大小姐为我花那么多银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花姝颐低头闷闷地道。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是小事，白语晖不以为意，只道：“花二姑娘，你只需好好考虑胎儿的去留，旁的事都不用你操心。”

花姝颐双手抠着木桌边沿，直愣愣地盯着她，倏然开口道：“白大小姐，玉凝大夫，今儿个我从春晖堂回来的路上，经过明和斋，下轿买些蜜饯点心，遇到了府里的妍姑娘，她频频摸肚子，新姑爷与她执手而行，无比亲密。我多希望那个死鬼也能好好待我，我好安心养胎。”

又想留下孩子？

堕胎的决定反反复复，玉凝有些头疼，劝道：“花二姑娘，别看人家夫妻好就羡慕嫉妒，还是好好想想胎儿的去留。依我之见，从脉象来看，胎儿还只个把月，顶多一粒豆子大，你可以好好考虑几天，再做决定也不迟。”

花姝颐仍是一边抠桌，一边回道：“我今儿个左思右想，早就想明白了：把孩子生下来，或是堕胎，以后都会后悔的。横竖都是会后悔的，何不早做决定早安心，免得夜长梦多！”

“这倒是大实话。”白语晖闻言点头道。

忽然，花姝颐哎哟一声，将一双手放在嘴边吹气。

白语晖和玉凝这才发现她将桌边的漆抠掉了一小块，数根染红的指甲壳齐根断，断裂的指甲壳扯到了指甲里的肉，流出鲜红的血来。

“宝菡，宝娟，快打一盆热水来，再拿个剪子。”

宝菡与宝娟闻声进房，一个小心翼翼地替花姝颐洗净手上的血迹，另一个拿着剪子一丝不苟地替花姝颐剪掉那些断甲，免得碰到什么东西犯疼又流血。

尽管两个丫鬟谨小慎微动作轻柔，花姝颐仍是不断地倒吸凉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花二姑娘这么怕疼，以后可如何是好？”玉凝一脸担忧。

花姝颐双眉紧蹙，咬紧牙关，再不肯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这时，宝玲来禀告：“大小姐，宝福客栈的掌柜夫妻说有事求见。”

“快请他们进来。”

桂哥桂嫂来了，却不敢进房，只道：“大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白语晖叮嘱花姝颐和玉凝继续吃，自迈步走出房外，问两人：“桂哥，桂嫂，大晚上的，你们不好好歇息，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哪个婴儿不好，还是奶妈又跑了？”

“白大小姐，春晖堂一切都好，我们腆着老脸来找您，是想跟您商量件事。”

桂哥讲完，朝桂嫂看了一眼，没往下说。

桂嫂接话道：“白大小姐，我们晓得您来了客，没那么多时间听我们掰扯，便长话短说了。今儿下午，我看午饭剩了不少好菜，便挑了几样装进食盒，送到了刑部大牢。看我儿吃得津津有眼，又禁不住哭了。我儿说他在戏班子里有个相好的姑娘，在一起有几个月了，每个月是二十二三来月事，这个月还没来，怕是有喜了。”

糟糕！假摒尘和尚竟通过月事推知花姝颐有孕了！

白语晖眉眼低垂，轻声问：“还有这回事？”

“白大小姐，我儿还说那位姑娘借住在白府，肯定没这么快走，叫我俩来求她，哪怕是磕头下跪，也要她给我们留个种，不能断了香火。”

桂嫂扑通一声跪下了，伸出满是茧子的手抓着白语晖的衣袖，“白大小姐，请您帮我们找到那位姑娘，让我们三个见上一面，求求您了。”

桂哥桂嫂一心要花姝颐肚子里的肚子，再三再四地求，也许花姝颐会心软留下孩子，也有可能花姝颐被求得不耐烦了，立即堕胎！

白语晖处处小心，为的就是避免桂哥桂嫂晓得花姝颐有孕的事，如今却从关押在牢的儿子嘴里晓得了，让她更为难了——介绍三人认识就一句话的事，可结果恐怕承担不起！

“白大小姐，我儿犯的错，刑部怎么惩罚他，我们都没有怨言。只要给我们留下那一点骨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话毕，桂哥也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