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了下来,狂风大作,无数落叶被卷到空中随风飘**,正在酝酿一场秋雨。
“没错,就是她。”杨春泰答了话,又催道:“两位姑奶奶,你们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是好事,但今儿个大小姐在外头等你们,你们还磨磨蹭蹭的,在大小姐看来,那不是做张做势的么?人家拔根汗毛,比外头多少公子哥的腰还粗呢,还不麻利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且让她等一等。”花姝颐拿着铜黛,不紧不慢地描着眉。
杨春泰更急了,耐着性子劝谏:“姝颐姑娘,你存心让白大小姐久等,就不怕她走了么?明儿个白府热闹非凡,白大小姐可没功夫跟你们一起玩,何不趁着今天跟她交好?即便唱完戏离府,有她当靠山,不比去讨好那些有家室的纨绔子弟强么?咱们唱戏的,都是仰人鼻息,千万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甭心比天高了。”
“杨班主,人家只说要请教唱戏的事,又没看过我唱戏,也不一定会捧我。况且,像她那样有钱的千金大小姐,巴结她的人多了去了,反倒是不巴结她的,才会引她注意。”花姝颐仔细打量镜中人的两道眉毛,长眉入鬓,婉转多情,对今儿画的眉毛格外满意。
杨春泰仔细回味那一番话,“也有几分道理。”
花姝媛开口道:“杨班主,妹妹是心高气傲的美人儿,便让妹妹慢慢打扮,我先去会会大小姐,免得让人等那么久怪着急的。”
“姝媛姑娘大几岁,委实是更懂事,那一切都拜托你了。”杨春泰满面笑意打算跟花姝媛出门,忽见她梳的高髻上只簪了一个木制桃花簪,便问:“姝媛姑娘,你梳妆匣里有不少金银首饰,为何戴一支木钗?未免有些寒碜了。”
花姝媛笑盈盈地答道:“杨班主,白府是富贵之家,若是我穿金戴银,人家以为咱们唱戏的多有钱,便不想打赏那么多东西了。我穿着朴素些,也不戴金银首饰,穿戴还不如丫鬟,自然会激起她的怜爱之心。说不定吃完了饭,直接就带我们去买衣裳买首饰。”
杨春泰点头如捣蒜,“还是姝媛姑娘聪明。”
两人一齐走出了房,敞眼一看,院子里除了翻晒戏服的下人,哪里有白大小姐的影踪?
杨春泰懊悔不迭,“早就说了让你们快些打扮,那样慢慢吞吞的,弄得白大小姐不愿等了。”
“杨班主,你先别急着骂我们慢。横竖这是在白府,就算白大小姐有事出去了,总还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上门请罪,不就好了么?”花姝媛讲完话,眼底划过一丝诡谲。
这时,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传进两人耳朵里,“这几出戏都是大家常听的,依我看,要请她们拟几出不太寻常又喜庆的,应应景。”
“大小姐,您说得很是。”
那一声大小姐,令杨春泰和花姝媛再度翘首以盼,很快便看见一个打扮体面的丫鬟随着白大小姐来了。
与昨晚家常打扮不同,今天的白大小姐盛装打扮,犹如天仙下凡尘,哪怕天色阴暗,她一出现,自带金光,叫两人不敢细瞧,立马拱手作揖。
“适才我见两位姑娘还没打扮好,便去跟家母商量拟了个戏单子,都是喜庆的老戏,还请两位姑娘添上一些不太寻常又喜庆的,好让大家一饱耳福。”白语晖搭腔道。
花姝媛回话:“白大小姐,实在是巧了,前些日子有位秀才编了个戏本子,名为《乱点鸳鸯》,讲的是一对双生姐妹花,于同年同日嫁人,却上错了花轿,闹出不少啼笑皆非的事。我和妹妹排演时便常笑场,相信唱这出戏能逗得宾客们捧腹大笑。”
杨春泰急忙补充道:“白大小姐,令妹大婚,我们是很想唱这出戏的,不过……”
“不过什么?”白语晖追问。
杨春泰露出难以启齿的神色,“按理说,来贵府唱戏,我们什么都要备齐的,不过这出新戏从未唱过,行头也没置办好。若是明天就唱这出戏,穿别的戏服又不伦不类,登台恐怕会献丑;若是不唱,又辜负了白大小姐的厚爱。说来惭愧,我这个当班主的实在是进退两难。”
“杨班主,这有什么难的?白家有绸缎庄,也有绣娘,我带你们去挑好做戏服的布,叫绣娘们搁下别的活,一齐来赶工做戏服,保证你们等台前能穿上光彩四射的新戏服。”白语晖道出解决办法,又道:“我们白家做喜事,不怕花的银子多,就怕不体面。连府里的大树小枝都绑上了丝绸,给你们置办行头又算什么呢?”
“白大小姐,您如此慷慨,实在叫我不知如何感谢您才好。”杨春泰笑眯了眼。
白语晖客气地回道:“我花点银子而已,你们好好唱戏,博得满堂彩,那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