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玲还要骂回去,却被宝菡和宝娟拉住,“大小姐急着进园,你在这儿跟人吵起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都别说了,免得耽误大小姐的正事。”
宝玲只是个丫鬟,跟畅春园的守卫吵,就算是赢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反而得罪了一个人,以后大小姐有事求太后,又要看人脸色,倒不如忍下来。好在宝玲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便听宝菡和宝娟的话,不再回嘴了,只跟着白语晖一齐进园子。
“你们不能进去。”守卫拦下她们道。
白语晖转头看被拦在外头的三个丫鬟,“想来是太后有令只让我一人进园子,你们便在外头等我。”
园子里的守卫布置得极少,也没人给白语晖引路,她便走马观花地赏景。与皇家崇尚红墙绿瓦高山怪石的园景不同,畅春园的围墙建得不高,处处是小桥流水,红叶飘零,盛放的金桂、银桂香气浓郁,像极了浑然天成的江南水乡。置身于婀娜风光中,她来时的种种惧怕**然无存,只剩下志在必达的决心。
不知过了多久,白语晖听见撕啦一声,循声望去,只见两位年已迟暮的男女执手而行,一丛郁郁葱葱的铁树勾破了女人的深蓝缎子马面裙。
能在畅春园里旁若无人地牵手,外加年纪不小,除了太后和苏清安,她想不出别的人。
太后身穿一身深蓝缎子褙子和马面裙,显得十分庄重,头上梳着牡丹髻,显得发量丰厚,但鬓边已有些白头发。她的脸色很白,皮肉松弛,眼尾和嘴边有多道皱纹,看着不像过了五十大寿的女人,倒像四十出头。而苏清安高高瘦瘦的,蓄了一把长须,往那一站,便有文人雅士的气度。
白语晖不敢久看,立刻屈膝行了福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也请苏先生的安。”
太后娘娘微微颔头,“起来吧。”
话音一落,苏清安后退两步,蹲下将被铁树勾住的裙摆捋好了,再道:“太后娘娘,这条马面裙被划拉出一尺长的口子,要不要回房换一条?”
“这是你送的,今儿个且这么穿着,等哀家换下来后,叫几个针线活好的宫女补一补,还不跟是新的一样?”太后露出不合年纪的娇嗔。
当初要翻新扩建畅春园,皇帝一开口就是五千万两银子!白语晖以为太后也是挥金如土的主儿,如今见她那样珍惜苏先生送的衣裳,才晓得移居畅春园的太后跟寻常妇人也没什么两样,只图苏先生对她一心一意地好。
苏清安笑而不答,仍抬起右臂,让太后娘娘搀扶着,却不复之前的十指紧扣。
太后伸出左手扶着苏清安的右臂,对白语晖道:“你会来找哀家,定是有求于哀家。”
没有半句客套话,大有开门见山有什么说什么的架势。白语晖有一丁点儿难堪,但立即镇定下来,面带笑意地答话:“太后娘娘,您在畅春园静养,若是无事,民女也不敢来打搅您。”
“何事?”太后单刀直入地逼问。
白语晖低眉顺目地答道:“太后娘娘,舍妹明日大婚,谭庸昨晚便送上两份大礼——鎏金头面和戏班子。民女偶然得知戏班子里藏了全国通缉的罪犯,想上报官府,又怕官官相护,只得来寻求太后的帮忙。”
太后一听就明白了内情:谭庸提早送来戏班子,好给白家一个窝藏罪犯的黑锅!仅仅一夜,这个小丫头片子能识破谭庸的诡计,并赶来求自己帮忙,可谓是胆识过人!
太后对白语晖生出几分欣赏,想试试她有多机灵,便故意刁难道:“哀家闲居此地,不问朝政,手上没有一兵一卒,怕是没法助你一臂之力。”
太后竟然不愿帮忙,白语晖都要哭了!“太后,您真的不愿意帮民女这个忙么?”
“哀家与你非亲非故的,为何要多管闲事?”
非亲非故?
这四个字,放在白语晖身上,不合适!
她语音轻颤地搭腔:“太后娘娘,亡夫在世时,为您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没等她继续往下说,苏清安低声对太后讲:“太后娘娘,请您看在徐掌印的面子上,帮她这个忙。”
“连你也来给她当说客,哀家不得不给她当一回棋子了。”太后娘娘叹气道。
太后改主意了!
白语晖喜形于色,恭恭敬敬地拱手答话:“太后娘娘,便是借民女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您当棋子。实在是为民除害的机会不常有,除了您这一国之母,民女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请太后娘娘明鉴。”
“你给哀家戴一顶这样的高帽,哀家除了答应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太后露出迫不得已的样子,随即换上肃容,“不过,话里话外都怪哀家连累厂臣而死,也不怕跟你说实话,厂臣之死,你要怪就怪皇帝。”
怪皇帝有眼无珠误杀忠臣,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