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跟妾有天壤之别，谭庸回道：“要怪只能怪你出身不好，没有大富大贵的爹。”

宝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谭庸半坐起来，软下声哄道：“宝姿，你的吃穿用度比她还好，只是名分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要是不重要，你会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么？”宝姿双眼含泪，楚楚可怜地望着谭庸。

谭庸心软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让步，“扶正是真不行，但我可以赶她走，往后你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成么？”

“我又不是你的正妻，管起家来名不正言不顺，谁会听我的呢？”宝姿反问。

谭庸厉声道：“我让你掌家你就掌家，谁敢不听，逐出府去！”

“既是这样，你趁早把她赶走，我好早些过把管家瘾。”言罢，她牵着谭庸一起去用饭。因两人嬉闹了一阵子，她身上有出了一身细汗，便叫：“老爷，我有些热，你帮我打开门，让晚风吹进来凉爽凉爽。”

谭庸当真前去开门，风吹进来的那一霎那，浑身轻松，但却看见隔壁的上房吵吵闹闹的，便踱步穿门进了正院。家丁们像强盗似的，将挡烈阳的竹帘全取了下来，再捆成卷，似是要偷偷拿去变卖或私拿回家。

“你们好大的狗胆！”谭庸目光酽酽，大声呵斥。

家丁们膝下一软，伏地回话：“老爷，是夫人叫小的们取下来，应一晚上的急，明儿个仍挂回去。”

拿竹帘应急？

谭庸略加思索便明白了：那么多奶妈，若是每人住一间，起码要分住在好几家客栈。她出得起银子，但怕奶妈和婴儿们出事，宁愿取竹帘去当凉席，让大家伙儿打地铺！

这法子真不赖，委实是有几分聪明的女人。

可是，他得让她明白：跟他对着干没有好下场！

“我在这儿，没人来请示一句，当我是死人，却把夫人的话当圣旨？”谭庸厉声重喝。

家丁们跪在地上，哑口无言。

穿了一身粉色云绫锦对襟褙子的宝姿走来劝道：“老爷，这么点小事也犯得着大动肝火的？你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这起子小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能不气么？”谭庸怒气稍减，恨恨地回话。

“一来，夫人急要，下人哪敢怠慢？二来，他们并不晓得这点小事要请示老爷，不如趁着大家都在，哪些事要请示，哪些事不用请示，都说清楚，往后他们心里有谱，自然不会再犯了。”

家丁们纷纷抬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当丫鬟的时候，凡是要的东西，慢一会子都会被骂，性格极为泼辣；没想到她当上了姨娘，反倒替下人说情。

“看在宝姿姑娘替你们求情的份上，我便不计较了。往后不论大事小事，都来请示宝姿姑娘，不许胡听别人的话擅作主张。”

好端端的夫人，竟然成了督主嘴里的“别人”！看来，督主和夫人势如水火，还真不是虚言。不过，他们晓得给夫人办事总能拿到赏银，这实打实的好处，不要的人才是傻子。

于是，他们异口同声地答应了，再散开了。

准备上夜的宝荣早已晓得这回事，眼见着谭庸和宝姿也走了，忙追上去问：“老爷，宝姿姑娘，夫人急要，这些竹帘能送去么？”

“拿去可以，给我一百两银子。明儿午时我回来没挂上去，再罚一百两银子！”谭庸一本正经地要银子。

一百两银子能买几百上千床凉席，只可惜晚上买不到，宝荣只得恳求道：“老爷，夫人不在，我不敢动她的银子，能缓缓再给么？”

谭庸毫不犹豫地摇头。

“那我先给老爷，等你们夫人明儿个回来了，再亲自还给我。”宝姿答道。

昔日同做丫鬟的姐妹得了势也不忘帮衬，宝荣连连道谢忙，再喊家丁们送去。

谭庸与宝姿携手回望春阁，一边揉捏着柔若无骨却有些粗茧子的手，一边调侃道：“宝姿，你是真想骑在夫人头上去，还是想帮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