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轮明月挂在天上,群星璀璨,星河闪耀,蛙声阵阵。
宝姿心里一咯噔,很快镇定下来,调笑道:“老爷,您说哪里的话?咱们是同病相怜,她叫我做这做那的叫惯了,我心里甭提多窝火。现在能扬眉吐气,可不得在她跟前显摆显摆?还有,您是不知道,她最怕欠人人情,这回欠了我一百两银子,只怕都想连夜还给我!赶明儿个她来还钱,您若在场,就能看一场好戏了。”
白语晖虽不晓得谭庸和宝姿是如何在背后编排她的,但宝荣同来送竹帘的时候,还是把老爷刁难家丁并要银一百两的话说了。
会被谭庸刁难在白语晖意料之中,只是欠银不妥,便略带埋怨的语气道:“宝荣,他要一百两银子,给他就是,何必说不敢拿,弄得多此一举,反倒欠了宝姿的人情。”
“夫人,这是我的不对。可我想着,宝姿跟夫人还有我们几个是最要好的,怎么一得宠就不理我们了?不如借着明天还银子的机会,把话说开了,心里都舒坦。”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白语晖微微叹气,点了点头。
“夫人,这间房哪里是您住的地方?您还是坐马车回府,我留下来帮忙。”宝荣好意道。
白语晖摇头道:“柳二嫂和魏四娘带思晖,我怕她们太累了,你去帮忙打水换尿布什么的,等把这些奶妈和婴儿安排妥当了,我自然会回去的。”
这时,香织进房道:“夫人,天下竟有这样的奇事!”
没等她们接话,香织也不卖关子便往下说:“原来这家客栈每开一个月,挣了点钱,掌柜的夫妻便会拿钱当盘缠四处去找失散多年的儿子,等钱用得差不多了,再回京开客栈。”
“掌柜的儿子是怎么走丢的?”白语晖关切地问。
香织答道:“说来话长,我也只听了个大概,好像说是八年前的一个初冬早上,七岁的孩子拿着竹竿敲屋檐下的冰锥儿,掌柜的夫妻为住客们煮早饭。煮好那一顿饭大概花了半个时辰,等夫妻忙完出来就没见到孩子。这一找就是八年,夫妻二人也曾想不找了,生过一个。可邪门的是,每回怀了身子,一旦夜里梦到孩子回来,次日就会小产。是以,夫妻二人再不敢生了,只一心一意地继续找孩子,指望着有生之年能找回儿子,享受天伦之乐。”
白语晖误以为古代人是养不起孩子,才会把孩子卖给人牙子或牙婆,原来也有偷孩子的,跟现代的拐卖如出一辙!
绿桐接话道:“客栈里这么多婴儿,有哭的,有笑的,有喝奶的,实在吵闹得很,掌柜的夫妻却很耐烦,烧了一锅又一锅的水,脸盆不够,这间房用了,倒掉水再打热水给另一间房的婴儿洗,绝无怨言。我还看见夫妻二人眼眶红红的,定是想念亲生儿子。”
“如果我们能帮掌柜的夫妻找回孩子,那就好了。”宝菡感慨道。
香织叹道:“天南海北找个人,忒难了。再说了,孩子走丢时才七岁,找了八年,现在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大小伙儿,长相早就变了,即是相逢也不识。”
时已三更,掌柜的夫妻累得靠柱子瘫坐着。
“桂哥,客栈好久没听过这么多婴儿的苦笑声,真是让我既开心又无比想念儿子。我想着儿子还没找到,还是要多做好事,不如今晚让她们白住。兴许老天爷看咱们是好人,就把儿子还回来了。”
“好,就依你的意思办。”
揣着一肚子好主意的白语晖正巧走来,听见夫妻二人不要房钱的话,立刻出声道:“桂哥桂嫂,你们真是好人。可是,这么多人住客栈,吃的住的且不说,单是叫你们跑上跑下的,就跑了上百趟不止,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拿出一袋银子,塞到了妇人手里。
妇人不肯要,“儿子找不到,我们要银子也没用,夫人还是留着以后再用。”
“我这些银子就是给你找儿子的!”白语晖见掌柜的夫妻有所松动且一脸好奇,便道:“你们这么多年找孩子,是怎么找的呢?”
“每到一个地方,挨家挨户地问。”掌柜桂哥答道。
“看似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实际上是吃力不讨好的。”白语晖顿了一下,又道:“桂哥桂嫂,你们想想,假若你们敲开了私藏你们孩子那家人的门,可人家一看你们要回孩子,肯定会说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