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六日的清晨,白语晖因一夜难寐才昏昏沉沉地睡下,忽地眼皮跳得厉害,心口如擂鼓似的乱跳。
难道他遭遇不测了?
白语晖半坐起来,捂着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口而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住在西次间的徐思晖也哇哇大哭起来。
“小少爷半个时辰前才喝了奶,应该没这么快就饿了?”
“那肯定不是饿的,尿布也还是干的,怎么就哭得这么厉害呢?”
柳二嫂、魏四娘和宝荣三人轮流抱着徐思晖哄也不见效,白语晖便上前抱住了他,一边走动一边柔声哄道:“思晖,时辰还早,你怎么不睡呢?是不是想你爹了?”
督主一夜没回来,夫人既没把他的铺盖丢出去,也没对他有半句怨言,她们怀疑督主出事了,又不敢乱问,皆满脸心疼地盯着这一对母子。
“你爹他要出一趟远门,没法天天回来抱你了。思晖你要懂事点,别让你爹担心啊……”
白语晖把徐思晖抱进了上房里,放在床里侧,早已泪眼婆娑。她抹了一把泪,看清楚睡醒的徐思晖吃着小手,双腿乱蹬得十分起劲。她这才放心地趴下,将脸埋进苦菊枕头里,极力保持不哭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
“夫人,您该起来吃午饭了,小少爷也要喝奶了。”宝姿隔门喊道。
吃午饭?
一觉睡到了这么晚?
白语晖心里惦记着徐怀策今早做抉择,急于知道结果,便把一个枕头放在床边,免得徐思晖摔下床,再赤脚下地开门。
门外站着一片乌泱泱的人,全是奶妈、丫鬟和婆子们,没见钟尚的影踪,她有几分失望,“钟尚呢?”
“钟百户今儿没来过,不知忙什么事。”
钟尚定是暗中待在延庆寺看徐怀策剃度出家,这么大半天没传消息回来,就是好消息!
“那你们进来替我梳妆,再趁早摆饭。”
柳二嫂与魏四娘一同打了水替徐思晖擦洗身子、换尿布、换衣裳,宝姿与宝娟替白语晖绾发上妆,上房内一片祥和。
一柱香的时间后,丫鬟们摆好了饭菜,白语晖打算跟两位奶妈一起用饭,忽闻门子大喊:“督主驾到!”
督主回来了!
“咱们去看看!”
白语晖面露喜色,妆容妍丽的脸攀上两片红云,像小媳妇迎接出去做生意归来的相公。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她,一道走了出去。
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们分列左右,拥着一人踏进了正院。那人头戴鎏金蟒纹乌纱翼善冠,穿一身朱红色曳撒,腰系金镶玉带,脚蹬青缎粉底小朝靴,衬得整个人气宇轩昂。
可是,白语晖却一眼看出这人根本就不是徐怀策!
不论什么时候,哪怕身陷囹圄,譬如昨晚在延庆寺,徐怀策的肩膀总是打开的,脊背挺得很直,称得上时时贯彻着站如松坐如钟的姿态。而眼前的人,肩膀微微往里扣,背有些驼,哪怕穿着最为华丽的衣裳,面露春风得意的笑容,却有一种放不开的拘谨!更别说此人比徐怀策矮一头,曳撒盖住了脚面,像女人穿的马面裙一样!
白语晖骤然停步,笑容**然无存——来人的确不是徐怀策,而是谭庸!
万里晴空,白云几朵,烈日当头,她满怀欣喜地前来相迎,美得如仙女般惊心动魄。谭庸的心狠狠地狂跳着,兀自咽了一下口水,直至看清楚她的笑容褪去,那张娇俏可人的脸上只剩下愤怒、怨恨与失望,便有些意兴阑珊,却还是一步步地走到了她面前。
“怎么是你?”白语晖抢先开口问。
谭庸拍了拍胳膊肘想打个千儿,忽地想到自己已经是这所宅子的主人,便挺直了腰杆,“我是督主,自然住在督主府。夫人若是有疑问,不如跟咱家一道面圣。”
督主不再是徐怀策,她只好指名道姓地问:“那徐怀策呢?”
“咱家不晓得。”谭庸不露声色地回道,“不过,皇上已命咱家照顾好督主府的这一大家子人,往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