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门窗紧闭,哪怕放了不少冰块,仍叫人心烦气躁。
“这是在督主府,我也不好再多讲什么。反正你跟姐夫都不喜欢我,我也不愿再呆了,今晚便搬出去住。”白语妍辨道。
“你要搬出去跟王越之同住?”白语晖真想把看过的《池上无风摧语晖》这本书拿出来给白语妍看,让她知道嫁给王越之是什么下场。
白语妍犟嘴道:“不要你管。”
白语晖叹了一口气,软下声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王越之,也想光明正大地委身于他,我便挑个日子去王家,把你俩的事说清楚了。只是近来事多,麻烦你乖乖呆在府里,别一天到晚想粘着王越之,成么?算我求你了。”
她的声音低沉又满含疲惫,白语妍只当姐姐是带孩子累了,劝道:“姐姐,你别怪我这个当姨妈的偏心,小少爷终究是别人家的,你别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不然他长大后认祖归宗不要你这个养娘,总有你哭的时候。”
白语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满身疲倦地走出了厢房,强颜欢笑地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前朝公主府。”
哒哒的马蹄声,吱呀吱呀的车轱辘转动声,牵动着白语晖的心。她轻掀开侧边帘子,暮色四合,摇着蒲扇的行人们三五成群地在街上溜达,沿路叫卖的摊贩们抓紧时间做生意,鳞次栉比的酒楼客栈宾客盈门,酒香与饭菜的香味无声地**着更多食客入内。
看着一个个鲜活的人,白语晖忽有种想哭的冲动——钱财越多,官职越多,便要经受更多的大风大浪,倒是芸芸众生过的平淡日子,虽一眼就看得到头,却没有性命之忧,也不用整日生活在担惊受怕中。
马车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稳。
赶在车夫放矮凳之前,白语晖抢先道:“我不下马车,就停在这儿看一会儿,不必放矮凳了。”
车夫也拿捏不准为何夫人坐在马车里却不下来,也搞不懂为何她今儿个没带丫鬟们出来,只隐隐觉得夫人心情不佳,便恭敬地答了一声,勒紧缰绳让马车保持原地不动。
前朝公主府已换成育婴堂三个大字的金字黑底牌匾,大门上的朱漆变得暗红,兽环也生了锈,有几分破败的意味。有一群人正在砸大门西边的一堵墙,引得一些路过的行人驻足观看。
“这儿本来是前朝公主府,今儿个换成育婴堂,把这地儿专门用来收养婴儿,咱们都看得出来。不过,几位大爷砸好端端的墙作甚?”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砸了这堵墙,待会儿便要装个大抽屉,送女婴孤儿来的人在外侧拉开,放了婴儿再关上,里头的乳娘厨娘等人听到婴儿的哭声,便从墙里头拉开抽屉,抱弃婴进屋去。如此一来,弃婴的大人们不必跟育婴堂的人见面,免却了许多麻烦,可谓是一举两得。”
白语妍把青衣皂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见他与其他同僚一起将砸下来的青砖码在独轮手推车,很想上前去问问谁想出了这么个好主意。
碰巧也有路人好奇,开口问:“换做是我,把亲生的孩子送来育婴堂,确实怪舍不得的,也挺难为情的。有了这样一个大抽屉,便没什么怕丑不怕丑的。敢问是哪位大人想出了这么个高明的主意?”
“这个好法子,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徐督主想出来的。”
“唉呀,他都被革职打入天牢了,哪还是什么徐督主?”
路人们十分吃惊,有人大声问:“他提督东厂,又掌管司礼监,是不可多得的好太监,怎会被打入天牢呢?”
“好像是跟后宫嫔妃不清不楚的,具体是谁我也说不清。”
“肯定是被降级的惠嫔……”
造谣全凭一张嘴!
白语晖心里不忿,很想冲上去为徐怀策辩解,可她说得了这几个人,哪里管得住京城几十上百万人的嘴?除了谣言止于智者,便是徐怀策出狱,才能叫这些捕风捉影的人闭嘴!
她不再六神无主东晃西转,命车夫驾马车回府,坐等钟尚的消息。只是久等不来,她只好照常吃晚饭再沐浴更衣。
亥时三刻,一身黑衣的钟尚叩开上房门,“夫人,一切都打点好了,再过一个时辰便去见督主了。花了近五万两银子打点,给了什么人给了多少都写下来了,请您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