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晖死死地盯着徐怀策,这个看起来光风霁月的男人,使起下作手段来倒是毫不含糊!她早晓得白府可能有他安插的探子,此时亲口听他说,不由得嘲笑道:“徐掌印,无孔不入的东厂探子,还告诉你什么了?”
本想深夜闲聊能增进两人的感情,哪知,一言不合便针锋相对起来!
徐怀策不晓得她是否真的嫌弃他太监之身,更怕她表里不一,两人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情投意合。
这事就像一颗毒瘤,一日不除,终会拖垮两个人的一辈子。只是,去除她心病里的毒瘤,已经叫他痛不欲生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白语晖被盯得有些心虚,撇过头去,转身躺下了。
徐怀策翻身坐起,将屏风上的曳撒拽下搭在臂上,趿拉着鹿皮小靴,打开内室的门。
在门外偷听的宝荣一时闪躲不及,一个趔趄跌进了门槛里,摔了个狗啃泥。
徐怀策开口道:“既然你这么关心内室的动静,便在里头上夜甭出来了!”
言罢,他将两扇门往里推,宝荣怕压脚便赶忙往里收,等门关上了,她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夫人,我……”
“啥也别说了,打个地铺安置吧。”
白语晖做了半宿乱七八糟的噩梦,辰时初醒来,头昏昏沉沉的,因心里还惦记着火药局爆炸的事,便叫进来服侍的丫鬟派人去打听。
很快,钟尚亲自来回话:“夫人,您有先见之明,命医馆的大夫在那随时待命,每搜出一个活口,都很快得到救治。是以,救出来的活人有六十九位,有些病情较重也无性命之忧。”
“亡人多少?”
钟尚本不想一大早说这样的丧气话,也只能耷拉着头答道:“目前已发现的死者约有六七百人。”
六七百人,这数字够含糊其辞的!白语晖追问:“怎么没个准确数字?”
“夫人,火药局爆炸威力巨大,中间炸出了两个大天坑,许多被炸得死无全尸,烧成灰烬了,如何算得清楚呢?唯有等火药局全部搜查完了,拿火药局上工的人花名册一对,除了那些活着的,剩下的便全死了,那时数字才准确。”
一场爆炸,叫成百上千个家庭失去了家中的顶梁柱,白语晖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可一想到她跟徐怀策吵了架,去火药局势必会碰到他,何必自寻烦恼?况且,朝廷会给死者家属赔偿,她还担心什么呢?
按照早前的打算,白语晖仍带着丫鬟们去万隆钱庄,钟尚作为护花使者随行。
万隆钱庄与万隆当铺相似,也是四层的高楼,一楼大堂建了搭栏杆的高柜台,每个柜台陈设一致,放着笔墨纸砚戥子等器物,按照金玉珠光荣吉等字来分柜号,分别接待来办事的顾客。柜台外铺着数十张圆桌,坐着等候的主顾五十二人,有些衣着华丽,也有些朴素齐整,伙计们一视同仁,殷勤招待。一楼墙上和圆柱子上,贴有金箔纸,上有黑字介绍本朝铜板、银子和银票等。
在白语晖四处张望时,一身穿蓝布长袍的圆脸男人上前来请安:“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掌柜的,你认得我?”白语晖问。
“夫人,您是新来的东家,不才白志裕早有耳闻,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白语晖养在深闺,最出名的便是嫁给了掌印太监!什么名不虚传,分明是亲眼看见笑柄里的角色在眼前,窃喜罢了!
白语晖不予计较,只道:“白掌柜,莫非是本家?”
“往上数五代,两家曾是亲兄弟。”白志裕回道。
“那都出五服了,比旁支还不如!”宝姿心直口快,直言道。
白志裕讪讪地咳了两声,想替自己挽回颜面:“话也不是这样说,同姓白,五百年前还是同一个老祖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