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贡瓷风波(1 / 2)

午正,太阳当头,号房里阳光所照之处,灰尘飘舞,平时那些耀眼的金玉,反而变得暗淡无光,唯有无数细如盐粒的灰尘,不夺目,却牢牢抓住了白语晖的视线。

她静下心来,喝着宝姿泡的碧螺春,观察灰尘,慢慢地等来了宝菡。

“大小姐,老爷说此事无需担心,你看完信就明白了。”

白语晖拿过黄色信封,除了红色火漆黏住封口,另有一行黑字:阅后即焚。她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便搓成了团,喊丫鬟们:“都别忙了,咱们去吃饭。”

借着去灶房洗手的时间,她将信纸丢进了熊熊燃烧的灶里,黑字白纸立刻成了一堆灰烬,她这才展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姜还是老的辣!

釉里红缠枝大海碗是皇帝赏给白玉堂的,他昨天故意叫人放到木架上,伪造了标签,并将碗底朝上,为的是叫东厂百户钟尚发现,借此来试探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顺便试探一下新女婿徐怀策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倘若他对她毫无半点夫妻之情,只是替皇帝拿捏白家,直接将此事捅到皇帝那儿,便是白家的一出苦肉计,这门婚事便趁早作罢,她也甭打理铺子,早跟白家回岭南为宜。

换言之,贡瓷大海碗是一个诱饵,钓上来的是人心。

与此同时,徐怀策骑着金色汗血宝马,经过闹市,车水马龙,他按捺住想飞向徐府的心,放慢速度,溜达着。正是饭点,饭店酒肆食客满堂,沿路摆的各式饭食摊子,也有许多贩夫走卒蹲在路旁狼吞虎咽。在人堆里,有一人身子挺拔如松,比那些东张西望身形松散的人强得多,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人。他便多看了一眼,不正是钟尚?

钟尚顶着烈日排长队来买李婆婆肉饼,莫非是白语晖点名要吃?

横竖一时半刻回不了徐府,徐怀策便命随从去换下钟尚,再翻身下马,在一棵大槐树下等着。

钟尚快步走到槐树底下,“督主,您找我?”

“你买肉饼给夫人吃?”徐怀策反问。

钟尚点头回道:“督主,夫人在万隆当铺查账,临近饭点有些饿了,便叫卑职来买李婆婆肉饼。卑职排了近半个时辰,总算有人替了。督主来得正好,卑职有一事要请督主示下。”

“什么事?”钟尚跟着白语晖,定是关于她的事,徐怀策便有些着急了。

“夫人急于接管陪嫁的那些产业,辰正便把所有从白府带来的家丁分派去各个铺子当伙计做学徒,还剩下一些没人看管的,得她亲自来。于是,夫人带着三个贴身丫鬟和卑职一起来了万隆当铺。”

万隆当铺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典当行,称为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既是她的陪嫁,她自己管理也是应该的,但听钟尚的意思,似乎另有隐情。徐怀策便追问:“到了万隆当铺,你们遇到了什么事?”

“夫人查账时,卑职在古玩瓷器那一块地儿转悠,发现了一个上用的大海碗。卑职将贡瓷拿给夫人看,夫人处变不惊地安排伙计们去查什么时候当的。督主,贡品不得流入民间,那朝奉说是活当,卖家迟早会赎回去,可这样一来,贡瓷还是在民间现身过,与朝廷规制不符。卑职以为万隆当铺的那些朝奉有眼无珠,收了人家当的贡品,兴许号房里还有些上用的东西,该叫造办处派人严查万隆当铺的号房。”

仅一个大海碗,要请动造办处的人,定要皇帝的口令。即便万隆当铺行事规矩,可造办处的那些人四处翻找,得损坏多少寄存在号房里的好东西;倘若号房里真还有别的贡品,皇帝定要以僭越之罪把白家人剥皮抽筋了!

况且,他昨晚被挡在门外,厚着脸皮跟上夜的宝荣换了才有地儿睡,今儿中午急忙回府,就是想讨白语晖欢心。一旦事情捅到皇帝那儿,可不好收场,她更要记恨他了。

徐怀策波澜不惊,冷声道:“钟尚,此事本督主已晓得,这就去万隆当铺,亲自监督他们自查自纠。只是,夫人她把白府家丁全指派出去,府里其他男丁怕她用着不便,你去东厂和内务府挑五十个人来,带到府里,等夫人回去了再挑合眼缘地留下。”

“督主,卑职愚钝,敢问他们的年纪、长相、出身有甚要求?”钟尚恭敬地问。

“年纪在二十到三十之间,长相周正,出身不论高低,但得是清白人家的。”徐怀策吩咐完,接过随从送来的两个李婆婆肉饼,便翻身上马,正要扬鞭赶马,忽而顿住,“钟尚,夫人她去的是哪个万隆当铺?”

“总行。”

到了万隆当铺总行门前,一个超大的当字映入眼帘,他招呼随从去喂马,便径直进去,问柜台里的朝奉:“你们的新东家在哪?”

“在二楼号房。”杨贵康还想问来人姓甚名谁,但看他气度不凡,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卓然风姿,实在是惹不起的主,便不问了。他轻声唤其他朝奉去柜台前站着,便紧跟着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