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珠一转,索性出言问道:“士居,与钱氏联姻之事,你如何看?”
沈充微微一笑。
他是王敦近年来最信任的心腹之一,知晓不少王敦的秘密。
人生得人高马大,太阳穴高高鼓起,眼中又不时有精芒闪过,单只是站在那处,叫人一望便知是格外悍勇。
他的面上,更是诚挚:“此乃大人家事,臣不便多言,但臣家中族人却有言说,若门第不堪匹配,是绝不能通婚的。”
这句话,并非是沈氏一族的规矩,而是各士族豪强一直以来的默契。
门第之差,所带来的除却财富之外,还有眼界的开阔度,人际来往的阶层圈子等等无形资产。
更何况,他还知晓其中最重要的真相——钱小莲的身份。
他本是好意,然而王含听着,却只觉得此人必是在针对他无疑,一张脸更是沉得厉害:“我竟不知,都督也在此处。怎么,都督今日不必练兵,反而有闲暇来寻刺史大人吗?”
沈充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并不多话,王含却看对方格外不顺眼,又挑剔道:“莫非都督是来讨茶吃?”
话一出口,王含却突然想到自己先时所饮的正是一盏冷茶,一阵恶心欲吐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然而沈充却似毫不在意的模样,只草草提过一句便作罢了。
转而盯着王敦手里早已被揉成一团的信:“大人,这封信,您打算怎么处理?”
王敦松开手掌。
分明是寒冬腊月的天,他的掌心,却渗出细密的汗来,将上面的墨痕晕开。
“她想休我?”
王敦冷笑一声,“夫为妻纲,她这是要反了天去。更何况,王氏的族人中,还尚未有过被休的先例。”
一番话,王含听得云里雾里,只以眼神不住地看王敦:“兄长此言何意?谁要休您?您的妻室,不是早年便已故去了吗?”
当初王敦行事格外隐秘,便连王含这个弟兄,也不知清风寨的真相。
是以才会有此一问。
“她没死。”
王敦面色有些不好看,”早知今日,倒不如当初就让人弄死了她……”
王含听出他话中之意,满面震惊:“兄长说话,好生令人费解,莫非当年之事竟另有隐情不成?”
王敦却看也不看他。
他只同沈充吩咐道:“石头城距此甚远,想必这封信送来之时,她已至建康了吧?”
“是。”
“当年出事之地,选得还是不够远……”
王敦叹了一声,又问道,“石头城主的消息,如何得来?”
提及此事,沈充却有些犹豫:“是坊间传言,但……据闻公主并不否认。”
那便是有意散布了。
王敦面如漆底:“她流落于山贼之手,我尚且未曾考虑过要弃她而去,这些年来,我一直鳏居至今,也从未有过另娶的打算……反倒是如今她一朝逃出生天,便要弃我于不顾?呵,果然妇人无情。”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无理取闹,几人却不敢辩,只讪讪低下头去。
王敦也知自己失言,索性咳嗽一声,又道:“公主得救已有时日,想必建康城中也会随她的归来而传得满城风雨……”
“大人,可要处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