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士族公子高坐着,面上明明十分平和,但不知为何,钱元娘却觉得他周身隐约有一种不可冒犯的气质。
她匆匆移开了目光。
陈云樵目光却落在沈笙搁在双膝的手上。
那双手小小的,却十指修长,又十分白皙,和面上皮肤的黯黄和粗糙显得那么不相配,可是,他却看得入神极了。
和记忆的那双手,简直别无二致。
他面上的笑容更深了。
“大人,”他同钱凤道,“嘉园之宴,虽定在七日之后,却也要早做准备。”
钱凤闻音知雅:“公子放心,明日我便会请沈姑娘前来贵府将玉令送上。”
陈云樵摆了摆手,“比起玉令来说,却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目光落在沈笙面上,却有些为难的模样:“在下孤家寡人,若要宴客,女宾席上却颇有些不方便……尤其是王氏,崔氏这样的大家族,若是没有人在其中穿针引线,只怕得罪贵客也不自知……”
沈笙差点气笑了。
这厮,分明是把昨日忽悠自己的那番说辞又拿来忽悠钱凤了。
钱凤却偏偏上套,大包大揽地道:“这有何难?不过是王崔两家罢了,恰巧咱们府上这位表姑娘与两府都有缘分。”
又看了沈笙一眼:“表姑娘觉得呢?”
沈笙站了起来。
明明在心里将牙咬得咯咯响,面上却装出一副不胜荣幸的模样:“能为公子效犬马之劳,是沈笙的荣幸。”
钱凤见她如此上道,心中反而多了几分遗憾——
长嫂出身士族,便连这随意认来的表亲都有如此运道,实在叫人好生艳羡。
若这运气,是元娘的多好?
只可惜,他们夫妻这些年来忙于外任,对这个亲娘早亡的庶女并不十分关怀,如今想要临时抱佛脚,短期内却又拿不出手。
一时又在心里暗暗地怪上了二夫人。
若非她拈酸吃醋,只顾着眼前一亩三分地,又何至于将个好好的姑娘养得这样小性?
害他如今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施展不开。
他目光落在沈笙身上。
往日,怎么从未听说过大房有过这样一位人物?
据手下的探子来报,说不过是个奴仆出身,却机缘巧合地得了四娘青眼……
如今,竟又得了陈云樵的眼吗!
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机缘巧合的事?
钱凤心中起了怀疑,面上却不显,只哈哈一笑,“既是如此,便这样说定了!表姑娘,明日,你便去嘉园一趟吧。”
钱四娘偷偷扯沈笙的袖子。
沈笙这才回过神来,忙低声应是。
竹帘摇晃,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老夫人贴身的嬷嬷打了帘子进来,轻声同她耳语几句后又退到一边。
老夫人伸手揉了揉眉心,面上也露出几分疲态来。
众人察言观色,连忙起身告辞。
大夫人拖着两个姑娘回和韵院,又语重心长地同沈笙道:“我虽不知你与那位陈三郎有何渊源,可他今日既点名道姓地要索你过去,定是心怀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