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语气平静但有些哀婉:
“傅先生节哀,方小姐无恙,只两个孩子保不住了。”
那种深深的无助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不知是因为没了戏服,还是没了孩子,也许对他来说,都十分重要吧。
本能地抬头望了一眼梦浪,很快放弃了将面前这个自己十分熟悉的女人,当成救命稻草寻求安慰的想法。
想去握着她的手,支取一些力量,奈何有些困苦,只有独自咽下。
梦浪站在他旁边,看他手足无措,只觉与他同苦同悲。
大抵是这么多年同他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眼见他称心如意,眼见他万丈高楼平地起。明知道自己没有身份心疼他,也不该心生怜悯,却就是忍不住。
半晌,蠕动着嘴唇,喁喁私语道:“二爷,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傅安洲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却带有几分悲戚。
未说允不允,只叹息道:“众叛亲离。”
“连你也不能跟我说几句话真心话,要把我变成聋子,被所有人抛荒弃尸吗?”
梦浪咽了咽酸涩情绪,继续道:“二爷,其实方小姐并没有您想象中那样,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傅安洲没有打断她,静静聆听她的下文。
梦浪乍着胆子,继续道:“早前您在香港好好的,夫人忽然收到一封来信,说您病入膏肓。那封信就是方小姐故意捏造的。”
“当时一家人忧心忡忡、人心惶惶。乔小姐连夜启程,漂洋过海地去看您。发现您安然无恙,却也知道了方小姐的存在。”
“我一向不爱挑拨是非,只不愿您蒙在鼓里。至于怎样抉择,便是您的事。这话我是第一次说,也只说这一次,以后再不会跟其他人提起。”
傅安洲听完,久久的沉默,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两个相对无言颇久,到底是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早该知道,若她真是那毫无心机手段之人,又怎能引我入瓮。”
他不是出了事就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的人,更何况还是埋怨一个女人。
只无奈摇了摇头,“只是可悲。既然什么都想要,又为何要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从前说什么不要他的钱,不要名分。现在的确不要他的钱,但是要他的命,烧了他的行头,便是让他七魂六魄也丢了一半。
明知他为了她,已经等于舍弃了那个长子,仍旧要作茧自缚,伤他那两个孩子,叫他肝肠寸断,让他断子绝孙。
“二爷。”梦浪不知该怎样劝,其实也不太想劝:
“人的欲望都是无止境的,也许一开始她的确是什么都不在乎。只你给得越多,她想要的便更多了。”
傅安洲只一味自嘲,“不怪她。若我定力足够,看清世事真相,即便秋秋来了,也撞不见腌臜的一幕。”
说到底,是他困于心、乱于情,所以即便方君谋不耍手腕,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也会纸包不住火。
只方君谋若是没去促成,兴许再过两年他沉淀一下,有些事便不会发生,他有更多解决问题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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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团圆佳节,富连成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