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恨秋的船只靠岸时,便是香港也开始冷了。
这一路颠簸,车马劳顿、水土不服,都被对他的思念和担忧冲淡了。
上岸后,身后的随从随手拦了辆黄包车,客气问路道:“请问傅家公馆怎么走。”
从前北平没有第二个傅家,如今香港提起傅家来,也只有一个傅安洲傅老板。
“您上车吧。”车夫胸有成竹,已经开始毛遂自荐了。
乔恨秋回头瞧一眼身后的随从,吩咐道:
“你们也坐车吧,这一路险些将骨头都颠散架了。”
两个随从各拎着两只大箱子,只摆摆手道:
“多谢小姐,我们在船上晃得头晕眼花,下地走走也好。”
乔恨秋不再勉强,只她自己坐船也坐得死去活来,这会儿靠了岸,依旧觉得还在船上。
被晃得七荤八素,脚底若踩了两团棉花,实没力气再起来。
车夫十分健谈,见她像个外来的旅人,看了新鲜,有意攀谈道:
“小姐是从哪里来呀?”
乔恨秋抿抿唇,并未搭腔,遥想起许多年前,她带着鹿鸣和时野一并去北疆时,那车夫也是这般询问。
只如今鹿鸣被她留在宅子里照顾应弦,时野远在天津卫,打理着她那已经破产的铺子。
莫名心底一阵不安,很怕多年前的噩梦再度重现。
随从和善地笑道:“我们是从北平来。”
“嗬!”车夫感叹无非是觉得远,又问道:“你们是过来走亲戚么?”
随从作为外地来的,不了解当地情况,自然要跟这些地头蛇搞好关系。
依旧语气和善答道:“不算呢。”
凭白跟陌生人态度恶劣,没有好果子吃。傅家虽家财万贯,但知书达礼,并非暴发户那样狗眼看人低,下人随主,也十分和善知礼。
车夫闲聊兴致旺盛,保不齐聊得高兴了,客人还愿意随手赏些小费。
又问:“您们是傅老板什么人呀?”
“家人。”随从道。
果然,随从的平易近人,套到了许多当地的新鲜实事。
但见那车夫从腰间摸出一份报纸,给乔恨秋递了过去:
“傅老板现在了不得了,在香港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乔恨秋娇软无力地懒懒接过那份报纸,一扫报头,左右不过许多溢美之词。
这些夸赞的文章,皆是早前在上海滩时,傅社的人玩剩下的。
只那时候捧傅安洲的戏迷是专业的,大家分工明确,这些都是零散的,看他现场还不够,非要在报纸上做文章才能宣泄喜爱之情。
对他喜爱的人多了,乔恨秋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才想将那份报纸收起来,便看见角落里有一排小字:
【傅老板与太太方君谋共同出入电影院,气色不佳。】
那字太小,若不是无意间瞥见,险些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