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傅安洲和易先生,连同傅易两家的几位小厮,一并送上了飞机。
乔恨秋和傅静山,也转身乘上了返回北平的火车。
随着火车缓缓启动,乔恨秋只觉心脏被拉扯至两处,半颗在北平儿子身上,半颗在香港丈夫身上。
窗外是沿着铁轨奔跑的小小少年,边跑边挥舞着手中的报纸:
“号外!号外!委座被劫持西安,国府明令褫职并交军委会严办。”
“西安城内情形极混乱,国府下令于必要区域宣布戒严!”
“全国一致主张抗日,各方派代表来陕,民族解放斗争将开展。本省各地政治犯已奉令次第开释,爱国救国的罪人恢复神圣自由!”
火车内一片沸腾,举国欢庆,是战争的开启,仿佛战争的结束。
跟着公公同行,即便自己已经是孩子娘了,还是被他当成自家孩子那样照顾着。
傅静山对儿子一向是严父,只觉儿子过于娇惯不成才。
而对于别人家嫁进来的姑娘,便觉离了父母,再不能像姑奶奶那样,便不将她当成受气的小媳妇那样对待。
提前包好了一节车厢,里面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公公跟儿媳妇共处一室过夜,总归是不妥,便将女眷留下,男人都去坐三等车厢。
杏儿一直悄无声息地陪在傅家——一家之主旁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过两个家族斗争的牺牲者。
在面对傅家的诸多争执时,没有那么多智慧,也不想去改变些什么。
被生活推着走,眼下小幅度地拉了拉老爷的衣襟,仿佛甚少做这样出格的事,尤其还是在人前。
细弱蚊吟道:“我陪您一块去三等车厢。”
乔恨秋本该尊老爱幼,跟夫君的父亲推让一番,可她向来不喜欢这虚伪的客套。
而且此刻她的心情实在低落了,差到不想说话。
傅静山上一次体会这种锥心刺骨分别的滋味,还是发妻过世那年,浑浑噩噩地抬了续弦进门,才算将这口气缓了过来。
对待侍妾没有像明媒正娶的续弦那样耐心,只冷声吩咐道:
“既都是从乔家过来的,你留在这吧。”
语气平淡,但有着不容人反驳的坚定。
乔恨秋见公公离开,随后歪在榻上,断断续续地想着自己已经嫁作人妇,也初为人母了,不该像从前小女孩那样软弱娇气。
只兴许是跟傅安洲在一起久了,又有了彼此血脉共同浇灌的骨肉,愈发同他血脉相依。
从前出去留学时,都未像此刻这样思念过家人,此刻只觉得已经被岁月镶嵌在身体里的某一部分,被削掉了。
“小姐,要不给姑爷写封信吧。”
可以聊以慰相思。
这样的想法,只在乔恨秋的脑海中闪过一瞬,便立即被她否了。
嘴上说得那样道貌岸然,瞒得过傅家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在内心深处,她对他就是埋怨的,怪他跑去那么远,全然不管不顾自己和儿子。
他若在乎他们,就不会走。所以这信,乔恨秋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