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黄昏，乔恨秋跟陶溪川站在汽车厂落日的余晖下，两人皆十分惆怅。

“所以——咱们的大儿子就这么夭折啦？”

没钱做个鸟生意，何况这汽车厂一直都是自负盈亏的状态，并不能赚个盆满钵满。

“唉！”陶溪川一拳砸在那堆破铜烂铁上，“我还想跟你再有二女儿，三儿子呢。”

这份合作不能继续下去，接下来的孤儿院、养老院……也一并流产了。

“是。”乔恨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也许我不是一个好的合作者。”

陶溪川沮丧地在原地转了两圈，他向来是提供技术的那个。以陶家的经济实力，吃喝玩乐可以。提供那么大的资金亏空，他也做不到。

“陶先生以后鹏程万里，一鸣惊人，会遇见更好的合作者。”乔恨秋的沮丧也在不断加深、拉扯，几乎要将她身体里的那根弦崩断。

只用自嘲来缓解巨大的遗憾和心痛，“也许女人真的只是头发长见识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吧。”

“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自有智慧在里面。我不该跟大时代的洪流和命运抗争，还连累旁人。”

陶溪川有些于心不忍，也怕她从此真的一蹶不振。

只深呼吸几口气，先说服了自己，再去哄她，“乔乔，别这么想。做生意有赔有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是你哥哥，你父亲，也不能保证乔家老号千年不衰。”

陶溪川劝罢，玩笑道，“你可别真想不开，回去做你那三从四德的好太太去了。难得有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东家，遍地都是守妇道的好夫人。”

乔恨秋不说话，心里乱，脑子也乱，一片混沌。

陶溪川心里也没底，但他是男人，总不能先认了怂，尤其是在自己欣赏的女人面前。

男人的软弱向来只给家人看，那不轻弹的眼泪，也只在让自己有安全感的地方才弹。

便给她打气，“无妨，天又没塌。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休息休息再战，一定能东山再起。”

说罢，自己也有些泄气，因年代不同了，失去了做生意最好的土壤。

内忧外患，南北大战，烽火狼烟一触即发。百姓流离失所，哪里还有生意可做。

陶溪川不再掩耳盗铃，只深深叹息一声，“你说那霍家没钱，干嘛打劫你，就不能自己省吃俭用吗？养着一帮姨太太，每日霍家的流水银，都够养活半个奉天县了。”

乔恨秋内疚也内疚，只不得不面对现实，“霍家不能。因为带兵打仗，军心不能动摇。”

她虽不是什么少帅夫人，只整个童年都是在霍家度过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有时候是为了自己享受，有时候不单单为了吃喝玩乐，霍家的一举一动，整个北疆都看着呢。”

“若军长都活得憋了巴屈，将士们还有什么奋斗的必要。谁生来就愿意拿命换什么荣耀，都是为了建功立业。”

“若是在枪林弹雨中杀出来，九死一生，过得还不如自己当小兵的时候。少有那心怀大志的人，就喜欢视性命如草芥。”

毕竟霍鸣九的父亲最经典的动员宣言就是：“弟兄们好好干，妈了个巴子，打了胜仗，我老霍除了婆娘不能给你们，什么都能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