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母年纪虽不小了，一双眼睛却是分外清明，只朝鹿鸣望了一眼，便问道：

“既是好事，你哭什么？”

小姐怕老夫人看出来，徒惹母亲担心，便在车上用脂粉遮了。

只做小姐的讲究，婢子哪有那么些个好东西。又是一整心都在小姐身上，便忽略了。

鹿鸣已在心底懊悔了，作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竟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又不是才入府不懂事的小丫头。

也就是小姐好脾气，不然她时常这样，做事顾头不顾尾的，换了旁的主上，早将她换走了。

到底是一路扶摇直上，混到五小姐跟前有头有脸的大丫鬟，还算有几分机灵。

知小姐藏了泪眼，就是不愿娘家人知情，自己总不好自作主张，参姑爷一本，哪怕再心疼小姐。

就算想叫老爷、老夫人知道真相，也该是小姐自己愿意主动说，自己没这资格越俎代庖。她虽脑子不算灵光，好在一直有自知之明。

便道：“婢子不过是替小姐高兴，加之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不知如意郎君在哪，要做娘亲更是遥遥无期了。”

她这一番不害臊的话，引得众人都笑了，纷纷忘了刚才的胡乱猜测。

这年月没太多事的姨娘们，除了麻将，便是对姑娘家的相好之事最感兴趣。每每玩笑，要弄到她们粉面含春，红着脸啐一口才罢休。

鹿鸣便知道她们这副德行，才将祸水东引，将对小姐的关注，招到自己身上，不惜成为戏耍对象。

“你急什么？”顺荑笑得前仰后合，“既不愿与姑爷做个通房，以后自有如意郎君给你，你家小姐还会亏待你不成？”

“到底是你有眼光，嫌弃那唱戏的，原也该如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知我家天华能不能配得上你。”

“不愿给姑爷做妾，不如我今日在老夫人跟前卖个脸面，将你要过来服侍我家天华。别是鹿鸣姑娘心高气傲，连乔家大爷都看不上吧。”

鹿鸣被二姨太架在火上烤，分外难受。眼下若是直接拒绝她，怕是她连自己看不起妾生的儿子，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毕竟她始终在正房所出的小姐跟前，听之任之。对几个偏房一向少走动，不是那喜好结交的性子。

她还未想出拒绝的话，坐在大爷身旁的大奶奶——纪曼珠已经先绷不住了。

从不给自己凹贤妻良母的性子，一开口便是醋味十足，格外没风度：

“想来鹿鸣姑娘一直在小妹妹身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宠得无法无天，心高气傲也是情有可原。鹿鸣姑娘未表态，自是不愿做妾，而不是看不起傅老板。”

“只不能让小妹做妾，为了讨婆母欢心，莫不如我自降身份，让大爷休了我，给鹿鸣姑娘腾地。”

“但为了我那两个苦命的孩子，还是请大爷高抬贵手，别将我这个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村妇逐出家门。便只叫我做妾吧，以后侍奉鹿鸣姑娘。只要每日还能再看见我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