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洲知道今日是她汽车厂开业大吉，原该送一束花过去庆祝。只一想到她压在箱子里的东西，既知这厂子是她费心拉拢，在霍军长的帮助下办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今儿帖的戏结束后，才一抬头，便看见底下坐着他的女人。

原以为看错了，毕竟她今日这么忙，可被自己日日记挂在心头的姑娘，哪能认不出。

她只陶醉在这出戏里，看样子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待这出戏结束，有小厮送过来温毛巾，他在后头慢吞吞地洇着脸。

明明想她呢，却也知自己做得不对，不大敢去见她。

兴许她这会儿已经走了吧？可是又怎么可能，她又不是戏痴，过来巴巴特意听了一出就走。

才将毛巾拿下来，便看见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很自然的接过，交给小厮，又去拉他戏衣的带子，帮他换衣裳。

“傅老板今儿有些心不在焉呢？”

他低头瞧她：“这你都听出来了？”

“别人听不出来，自家男人还不能呢？”她不懂戏，但懂他。

在台上浑水摸鱼，他怎么敢呢。

“唱词都漏了。”

傅安洲一把拉住她替自己理衣襟的手，“你怎知道？”

“我在书房看过。”她仰头有些得意的笑。

被他放开，便又随口问起，“为什么大多戏词都不写在纸上，也便于流传给后人。”

“因为自己还未过好这一生，如何想得后人？”傅安洲牵了牵唇角：

“在富连成学戏都是口口相传，大抵是怕有戏词流出来，被人偷学了去。”

“毕竟写一出戏也不易。不过有时为了揣摩个中情绪，也需要落到纸上。”

傅安洲才跟她说着话，外头已经有贵人送了东西过来：

“傅老板如今这划水愈发厉害了。”

傅安洲闻声回头，是清河陆军预备学校第四期的学生谢淮。

“谢先生见笑了。”

傅安洲外头的彩衣已经褪了下去，只余里头的戏衣。

“没没没。”谢淮摆摆手，又道，“傅老板的戏，我一场不落全听了。有次结束回味这戏，戎装不整，还被嘲笑邋遢兵。”

傅安洲浅然一笑，“这是我的罪过了。”

“不不不。”谢淮道，“能听傅老板唱这一出，回去记个大过也值了。只不知傅老板肯不肯赏脸，收我为徒，赶明儿毕业了我也唱戏去。”

“咳！”傅安洲以拳抵唇，“我学艺不精，若真有良缘，当同家父商议后，再做打算。以免误了人。”

“嗐，傅老板太谦虚了。”谢淮明朗地笑道：“傅老板可记着了，以后要是收徒，我排第一号。”

“成。”傅安洲随口答应了。

谢淮看着傅老板这身戏衣真是好看，不由得称赞，“傅老板可有想过去天津卫？都说那是试金石，您到那去，一定能一炮而红。”

“现在北平提起您来，早不是傅有夫的孙子，傅静山的儿子，只记得您——傅安洲。”

傅安洲道：“多谢您们捧我，待安排妥当，就去那。”